第2章 横死

君辞与司徒凛照本是从小的青梅竹马,按理说他们之间该是感情甚笃羡煞旁人的,可是……司徒凛照成亲之后,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总是怀疑君辞不忠,总是芥蒂君辞与旁人关系亲近,哪怕只是三两好友,也能让他心生嫉妒,为此他折断了君辞的翅膀,不让君辞与外人接触过密,甚至不惜为此而软禁君辞,就只是为了君辞与外人少些往来……
他对君辞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把刀,狠狠地剜着君辞的肉,君辞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说得出重新来过的话
四周冷风悠悠,君辞缩着身体,垂了眼看向自己的手时,却只觉得,掌心里似乎沾满了血……
“司徒凛照,你当真觉得……我们还能再像以前一样,重新来过吗?”
司徒凛照脚步一顿,未开口。
君辞却在他的怀里,撇开了脸,握紧拳头紧闭着眼:“司徒凛照,在你心里,你可曾真正的信过我?五年前,古长风道我与莫承羽有纠葛,你怀疑我,软禁我,三年前夏蝉衣不过与我多说了两句,你看不过去,怕我与她暗生情绪,便让人断了夏蝉衣的双手,毁她容貌,将她一个弱女子赶出京城,还哄骗我说她已嫁为人妇……”
“你……”司徒凛照显然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君辞居然知道此事。
然而君辞的话并未说完,他把双手紧紧拽着,指甲全都掐进了肉里。
深深吸一口气时,君辞又道:“两年前我初见谢长南,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却只因为我与他相谈两句,便觉得我与他暧昧不清,甚至……甚至借着酒劲,折辱与我,将我幽静密室……一年前,我遭人掳劫,险些命丧黄泉,谢长南仗义相救,几乎为我搭上性命,你却疑我与他暗中纠缠,将我置于这荒院里面,自生自灭将近一年之久,现在……你又因我,连竹青一个孩子也要扼杀,司徒凛照……你觉得,我跟你中间隔着这么多的事,真的……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君辞的话,说得十分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掀开他身上的每一道疤。
可实际上司徒凛照所做的事又何止这些?
只是再多的,君辞都快记不起来了。
他还记得的,是在同样的夜里,他的药童弟子因为偷盗之罪,被司徒凛照按在院子里面一顿杖打,才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不过堪堪挨了几下,便歇了气,死在了院子里,那是君辞第一次对司徒凛照感到心寒,他抱着药童弟子的尸体,在夜里坐了一夜,后来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后,君辞才知道,他自小养在身边的药童弟子,竟是被司徒凛照派人给扔去乱葬岗。
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人命,他怎么可能说忘记就能忘记?
可是……
司徒凛照却说:“可以的,我们可以忘了这些,完全重新开始的,这次我回来,也是准备了跟你重新开始,我们离开京城,再不管京城里的任何纷扰,你不是喜欢江南吗?我们可以去江南,我在那里开设茶楼,你就在那里开设医馆,像你说的一样,每月十五,你还给可以那些穷苦百姓免费义诊一整日,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这是君辞以前向往的生活,然而……自从他上官家败落,全家人都被皇帝判了流放之后,君辞就再也不敢想这样的日子了。
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为家人翻案洗刷冤屈,可是……五年前,当他答应了司徒凛照成了他的世子夫人后,他想的所有事情,全都化成了泡影。
入了房,君辞被司徒凛照放到了床头,他抬起的手,刚抚摸在腰腹,就听床前有婢子上前:“世子,药已经好了。”
君辞心里猛然一紧。
司徒凛照却只淡淡地接过了药,转过头来哄他:“君辞,先把药喝了吧。”
“这是什么药?”君辞浑身戒备,他睁大眼盯着司徒凛照,而司徒凛照只说:“这是伤寒药,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来、听话。”
“不!这不是!”君辞猛然一个抬手,将司徒凛照手里的药碗掀开出去,可这一激动,就让君辞险些又栽了下来,伏在床边,君辞又下意识的捂着腰腹,浑身紧紧绷着:“司徒凛照,你当我不知道吗?那根本就不是伤寒药,那是打胎药!是打胎药!”
司徒凛照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阴寒起来,可他只是朝身边的婢子冷冷吩咐:“再盛一碗过来。”
君辞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微微摇着头:“司徒凛照……你竟是这么狠的吗?”
“君辞,我这是为了你好,乖乖的喝了这药,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也不希望将来孩子出世,外头的人知晓真相以后,说你是妖怪邪祟,说这孩子是怪物吧?”
“我不喝……我不要喝……”君辞急得想往床里缩去:“这孩子不是怪物,我也不是妖怪邪祟,这孩子……这孩子明明就是我跟你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是怪物……我不喝……我不……”
“上官君辞!”司徒凛照直接单膝跪在床边,一把掐住了君辞的下颚:“我已经足够容忍你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耐心!你若不是妖怪邪祟!好好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生子!别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就算是!为了我汝阳王府的声誉,这孩子也留他不得!”
君辞震惊得不知所以,他盯着司徒凛照,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你怎么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司徒凛照冷笑,猛然一个用力的甩头,险些甩得君辞磕在床栏上头:“你跟谢长南一起失踪的那几天,说你们之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真以为我相信!更何况,谢长南若不是当真心悦于你,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
“司徒凛照!”君辞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就想给他一拳挥去,只是他这身体,用尽全力的一拳头也只是软软的擦过司徒凛照的脸罢了。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司徒凛照冷笑:“上官君辞,你自己也清醒一点,若不是因为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我能容忍你至今吗?今天这药,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司徒凛照可不是会白白帮人养儿子的人!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个怪物!”
“不是不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这样!他不是怪物不是怪物……”君辞想要解释,想要求生,他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
婢子重生端了汤药过来,君辞眼睁睁的看着那汤药在司徒凛照的手里冒着氤氲白气,像极了黑白无常的索命白绫,那一刻,君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是下意识的翕动着唇,用尽力气的想跑。
可他能跑到哪去?
不过只是从床上跌了下来,砸在地上震得浑身都疼,可纵然如此,君辞也不敢放弃,他咬紧了呀,用力的想朝门外爬去。
“君辞,不要挣扎了,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司徒凛照将他抓住。
“不……我不要喝药……我不喝……司徒凛照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成亲前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听话,把药喝了。”
“我不要……不要……不要……”君辞挣扎,想甩开司徒凛照的手,可司徒凛照却已经耐心耗尽,他直接将君辞翻了过来,捏着君辞的下颚,强行把药罐了下去。
深黄得汁液,沿着君辞的嘴角流淌下来,不过须臾就打湿了衣襟,君辞挣扎不开,被呛得咳嗽不止,可即便如此,一碗落子的汤药,他也喝了大半,等司徒凛照终于放开他的时候,君辞话都说不出来,只低低的咳着,下意识的想要缩卷起来。
司徒凛照缓缓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君辞,只随手将空掉的碗仍了出去,那话音依旧温柔得让人全身发寒:“我说过,我想和你好好来过,现在没了这个孩子,你也忘记之前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你还是我汝阳王府的世子夫人。”
君辞双唇嚅动,可除了阵阵咳嗽却说不出话来,司徒凛照的话落在他的耳中,只像极那索命的铁链,冰冷无情又极尽讽刺。
他用尽力气的翻身,他想要逃,可是……早已重病缠身的他,拖着苟延残喘得身子,又遭此横祸,别说是缩卷身体抱住里面的孩子,他就是想再摸一摸里面的孩子都不可能,最终,君辞也只能是狠狠闭眼,无声的哭……
看呐。
这就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就是当初哄着他成了亲,后又将他圈养起来的夫婿。
这就是一边说着爱他却又能对他痛下毒手的司徒凛照。
也是他当初一心一意全心信赖的人。
一碗落子汤,打掉的何止是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还包括……君辞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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