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大哥。”楚以左微微弯腰拱手行礼,“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楚老爷本来想好好和他这个小儿子说说话,可这一张口就完全变了味道,“当爹的来看看你还不行了,你见不得人啊?”
楚以左哼了一声气,他不想当着远书的面和他爹吵起来,万一他爹一气之下揭穿了这场身份互换的戏码就不好了。
在旁边的楚以右扶着额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楚老爷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了,接着语气有些缓和地说:“听李老先生讲,你这些日子读书比较踏实。”
“嗯,您不要忘记答应孩儿的事就好。”
“行。”楚老爷上下唇碰了碰,突然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只拍了拍楚以左的肩膀,“辛苦了。”
说完,转过身,低着头喊了楚以右一声,就走了。
看着他们出了院子后,楚以左看向远书。
“怎么了?”楚以左见远书蔫头耷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急慌慌地问道,“是不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
远书摇摇头:“不是。”
楚以左紧绷着的一口气这才算松了下来。
“那是什么事让我家小少爷这么不开心了?”楚以左轻轻捏了捏远书的脸,声音明显轻快起来。
“那些书看完了。”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楚以左轻松地笑了一声,“我给再你买些来不就成了。”
“不是。”远书连忙摇摇头,然后抬起眼睛看着楚以左,眉毛微蹙,很认真地问道,“楚以左,我们是不是……成不了亲?”
楚以左的笑容慢慢凝滞。
成亲?
他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楚以左在心里面承认了自己对远书有见不得光的感情,但成亲是件大事,再说,和一个男人成亲岂不是就真沦为全城的笑柄了?
毕竟见不得光的事始终见不得光。
其实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干嘛非执着于成亲啊。
之前远书好像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他这次又问,莫不是……
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楚以左尽力挤出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远书并没注意到楚以左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变化,只蔫蔫地回答着:“那些书都看完了,故事的结局都挺好的,里面的人最后也都如愿以偿地成亲了,但他们都是男的和女的……我问过半斤有没有两个男的成亲的事,他说反正他没见过。”
这倒是真的。
虽然在空州这里男风之事并不稀奇,但绝无两个男人大摇大摆成亲的前例。
更何况大多人非是爱恋,而只是单纯的贪色,多以家中养的娈童泄气。而主仆之间的事,本就不求平等,主家可以有好几个男宠,而那些男宠哪个又敢提成亲之事?
“男的和男的真的不能成亲吗?我们也真不能成亲吗?”远书垂下头,摩挲着衣角,嘟囔着,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可我想娶你。”
啊?!
楚以左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要娶也是他楚以左娶。
这远书是没有搞清自己的位置吗?
还是自己表现得太弱了才让远书产生了这种错觉?
突然,远书拉起他的手,眼睛里充满着诚恳,说:“你都把身子给我了,我一定要给你个名分。”
这话怕是从那堆书里学的吧。
“啊……”楚以左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他听见远书说这话心中却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这话明明就像是在指着他的鼻子说:人都给你了,你却不想负责!
他是远书的少爷,要了远书的身子,却没想过给远书个名分,甚至都觉得娶远书这么一个男人是件丢人的事。
可反过来远书却坚定地想要给他个名分,坚定地想要娶他,甚是还因为没有两个男人成亲的事而惆怅和伤心。
不对,他楚以左会负责,只不过不是在成亲和名分上。
齐明南这些日子在天狼帮并不好过。
他万万没想到野北除了让他在床上伺候以外,还让他干那些洗衣做饭的粗活。
反正他是受不了了,这完全把他当成奴仆来使唤了嘛!
“这个王八蛋。”齐明南嘴里嘟囔着,在一个草垛后猫着腰向外面探头。
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天狼帮就有大量的人要出去。齐明南已经准备好了,等人一来,他就随着溜出去。
嘈嘈杂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了!
齐明南得意一笑:小爷终于要自由了。
脚刚要往外迈出就被人扯住了后领。
“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呢。”
这声音……
齐明南惊恐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那个人。
“齐大少爷是在我这儿呆够了啊?”野北捏起齐明南的下巴,语气听起来很不好,“想跑?”
他早就看出齐明南有逃跑的心思了。
被抓了个正着的齐明南索性也不狡辩什么,瞪着眼睛,直言道:“我就想回家怎么了?这么多天,我爹肯定担心了。”
“你走了,老子上谁?”
“我在齐府的时候,也没妨碍到你啊。”
齐明南话刚说完就被野北单手拎起扛到肩上。
他的拳头猛砸着野北的背,脚也不停地扑腾着:“喂!你干嘛,放我下来!”
啪。
随着吼声传来:“别乱动!否则现在就办了你。”
齐明南的屁股被打得生疼。
但他就骂了一句“王八蛋”,便真的老实下来。
他知道,这种事野北真干得出来。
帮人逃跑好玩,自已跑真的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野北扛着齐明南一路回到卧房。
“老大这是?”
守在门口的另一个人连忙让他闭嘴:“你没看见老大脸色不好吗?还问。”
他们刚想上前去开门,门就被野北一脚踹开。
野北走进屋里,“关门。”
门口站着的人立刻把门关上,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争吵声响起。
“你放我回家行不行!”齐明南气得直打哆嗦,眼里含着泪,“你不就是想上我吗?我回去照样依着你还不成吗?”
“来回跑,老子嫌累。”野北活动着筋骨,两只眼睛似乎要把齐明南撕碎,“大早上的,你还有力气跑,昨晚太轻了是不是?”
见一步步朝着自己逼来的野北,齐明南知道他要干什么。
齐明南骂了一声,喊道:“你不放我回去,还想让我伺候你?没门儿!”
“这可由不得你。”
动静太大,齐明南的哭叫声门外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他们小声议论着:“他又怎么惹到老大了?被整得这么惨。”
“谁知道呢,这……这听得我面红耳赤,真是臊得很。”
吱呀一声,门开了,议论声瞬间止住。
野北出来了,正整理着衣襟,又伸手轻轻碰了碰嘴唇上破的地方,冷哼了一声。
还真舍得咬。
然后他故意提高音量让屋里还在抽抽搭搭的齐明南听见:“以后咱帮里的粗活都让他干,这里可不供着什么少爷。”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向门口的人吩咐道:“看着他点,最好别出这个屋,就算出去你们也得紧跟着。其余的,随便他闹。”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屋里就噼里啪啦一顿响。
齐明南恢复了气力,光着脚下地抄起凳子就往门的方向扔去,那些瓶子茶壶什么的更是少不了,桌子干脆也掀了。
当初自己想留下野北死活往外撵,现在自己不想留了,他倒好,不放人了。
冬天了,鹅毛大雪很快在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
不及半斤阻拦,远书飞快地跑到院子里,蹲在地上玩着雪。
雪正好没过他的脚腕。
“怪冷的,好歹把帽子戴上啊。”
听着半斤这声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到身后了。
远书眼睛一转,坏笑着一个猛地转身,趁半斤不备,手中捏好的雪球就冲着他砸去。
“远书别闹。”半斤拍了拍身上被远书整上的雪,“你要是冻病了,那个楚以左该说我了。”
“哼。”远书站起身子掐着腰,“他敢。”
“行,不戴就不戴吧。”半斤将冬帽半塞进怀里,“到时候别忘了替我说话。”
远书痛快地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堆雪人吧。”
半斤又将手里拿着的一双厚手套递到远书面前:“诺,手套得戴上吧?”
“不戴不戴。”远书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
他们两个一人滚了一个大雪球,将雪人的身子塑好。
看着光秃秃的不像人的雪人,远书抿了抿唇:“鼻子、眼睛和胳膊都没有呢。”
半斤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两根细的枝干插到雪人身子两侧,又从怀里拿出自己要当闲食吃的胡萝卜按到雪人脸上。
至于眼睛……
半斤向四周看了一圈。
雪下得这么大,石子什么的早被盖起来了。
“半斤。”
听见远书在叫自己,半斤连忙看向他:“怎么了?”
远书边搓着手,边往手里哈着气:“你把手套给我吧。”
“你不是不戴……”
“嘘。”远书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半斤先别说话,然后招手示意半斤跟他一起藏在雪人后面。
他悄悄探头看去——没错,是楚以左。
蹲在雪人身后的远书快速攒好一个雪球拿在手里,瞧着楚以左走近了,一个起身,就将雪球向楚以左扔去。
楚以左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雪球散开,溅落到地上。
本来是没想挡的。
他落下胳膊,笑道:“早就看见你了。”
“那你怎么不躲开?”远书走到楚以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