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相信我。不会让你难受的。”
“那……”
远书想些说什么,但最后就只化作了一个“好”字。
他的身体融入了楚以左的味道,融了好多。
忘不掉了。
天亮了,远书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楚以左怕是已经走了。
远书裹着被子缓缓坐起:“楚……”远书瞬间捂住自己的嘴,怎么嗓子这样哑了?
他还是探着身子,沙哑地唤了几声:“楚以左,楚以左。”
没有听到任何应答,看来他真的走了。
远书低下头,掀开身上的被子——身上除了唇齿的痕迹再无其它。
想是昨夜他睡着后,楚以左为他清理干净了吧。
他又不禁想到,昨晚。
自己的表现应该还好吧?也不知道楚以左满意了吗?
昨晚远书真的很配合楚以左,让楚以左感觉到他的好。他怕楚以左在路上再遇到更好的人,不要他了。
毕竟他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很没用。
楚以左……
想着想着,远书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他现在就有点想楚以左了。
楚以左能想到让他睡个安稳觉,就想不到他一觉醒来发现人没了会难受的吗?
为什么不叫醒他啊。
远书在心里小声地把楚以左骂了好久。
“不要,不要!”齐明南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猛地睁开眼睛。
伸出手背试了试额角的冷汗。
可还没有等他平静下来,耳边就响起了不耐烦的声音。
“大早上的,你瞎叫什么啊?”野北打了个哈欠,“不会做梦都在被老子上吧?”
“你!”齐明南握紧了拳头,手骨咔咔作响,“放我回去。”
野北还是头一次见齐明南的表情和语气这么严肃,不免地怔了一下。然后,他一个翻身将齐明南压在身下。
“这才老实没几天,少爷脾气又犯了是吧?”
齐明南瞪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我、要、回、家。”
啪——齐明南的屁股被狠狠拍了一下。
他这才清醒过来,瞬间意识到此时的情况不好。
“行啊。”野北炙热的呼吸扑面而来,“那你看看你今天下不下得了这床。”
野北开始在齐明南身上撕扯起来。
齐明南连忙阻挡着他,急忙说着:“我错了,我错了。刚刚是我没睡醒,脑子一时发昏。”
“求你了,让我缓一缓。”
见齐明南急得都快落泪了,野北这才停手。
他重新躺好,闭上眼睛,道:“一会儿去做炒鸡蛋。”
“知道了。”
远书正拿着瓜子逗着鹦鹉:“你说,楚以左是混蛋,说。”
“楚以左混蛋,混蛋!”鹦鹉的音调冷不丁地拔高了。
“不用这么大声的。”
远书将瓜子喂到鹦鹉嘴里,又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叫醒我怎么了?我又不会怪他,总比这一觉醒来就见不到人的好。”
“少爷。”
“嗯。”
半斤一听远书说话,就感觉他的心情不太好,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片刻,远书才回应:“我想楚以左了。”
“哎呦。”半斤没有当回事地随口说了一句,“他有什么值得想的啊。”
“嗯?”
半斤低下头,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说他这才刚走没多久。”他又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你真想他了?”
“嗯。”远书点点头,蹙了蹙眉,道,“半斤,你说楚以左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半斤摸着下巴,寻思着说:“从咱空州到都城,一个来回,怎么的也得到六七月了。”
“啊?这么久啊。”远书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嘟着嘴道,“现在才刚过完小正月。”
“是啊,恐怕得等小半年了。”半斤说着猛地砸了一下手心,“对了,我就记得我是有事来的。”
“什么事啊?”
“枕头下的信你看了吗?”
信?
什么信?
“瞧这样子你就没看见。”
远书跟着半斤走进里屋,见半斤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诺,就这个。”半斤将纸递给远书,然后自顾自地说起来,“少……楚以左走之前叮嘱我一定要来提醒你一声,怕你看不到。这不,你果然没看着,他放信放在显眼的地方不行吗?非藏在枕头下。”
“楚以左留给我的?”远书连忙打开信。
上面的字远书认得:
恐扰好梦,方小心离去,望勿怨勿气。
等吾归之,佳礼可聘。
无意天涯芳草,唯系汝一人,尽可心安。
“写的什么啊?”半斤好奇地扒头要看。
远书连忙捂在胸前,遮挡起来。
“你认得这些字吗?还是我念给你听吧。”
“我认得。”远书立刻闪到一边,将信折好,揣在怀里。
楚以左自然知道他认得哪些字。
“半斤,拿纸笔。”
“干嘛,你也要给他写信啊?他可赶着路呢,能不能送到他手里都不一定。”
“那我先写下来,等楚以左回来再拿给他看。”
半斤将笔墨纸砚放置好。
远书坐下,蘸墨,挥笔。
完成。
“这是什么啊?”
只见白纸上画了三个小人儿。一个小人儿正在大哭,还有一个跟这个一样高的小人儿举着两只手朝最高的那个小人儿挥去。
“这个是我。”远书指着大哭的那个小人儿,“我现在想他想得就想哭。”
半斤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他”就是楚以左。
远书又指着那个高的小人儿说:“这个就是他。我现在就特别想好好打他一顿,谁让他走的时候不叫醒我!”
“这样啊。”半斤将手伸到远书面前,“给我吧。”
“给你干什么?”远书双手按着那张纸,生怕被抢了去。
“我替你送给楚以左啊。”
远书不解道:“你不是说他赶着路呢,送不到吗?”
“他不是今日刚走吗?现在差人快马送去还能赶上,再等等恐怕就……”
话还没说完,那张纸就被塞到半斤手里,随着远书的声音响起:“那你快去送吧。”
半斤笑了笑。他不禁想起楚以左欺辱远书的时候,现在远书对楚以左用情至深,真不知道远书恢复记忆后会是如何。
“你快去啊。”远书推了推半斤的胳膊。
“好好好。”半斤刚要迈出门,脚步瞬间止住,转身道,“我再给你抓些药去吧?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发哑,怕是要伤风。楚以左让我照顾好你的,可不能出了差池。”
远书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红着耳朵“哦”了一声。
望着半斤跑着出去的背影,远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一定要让楚以左知道他惹自己生气了。
楚以左正坐在马车里看着书,就听见马车后传来喊声:“二少爷!停一下!”
“停车。”
车夫掀开轿帘。
“二少爷,家里来信。”
楚以左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这才刚走,家里谁能给他写信呢?
他爹反正是没那个可能,他哥也没这个心。
楚以左接过信,拆开一看,瞬间笑了。
他知道是谁了。
看着那个泪哗哗的小人儿,楚以左不禁想到昨夜……
昨夜,远书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声泪俱下,都没有喊一声停。楚以左能感受到,远书在尽全力让他满意。
那……远书画这个是想告诉他,昨夜疼哭了?
笨蛋,昨夜他楚以左当然看到了。
楚以左的目光又落在另一副画面上。那这个高的小人儿想必就是自己了,远书挥着双手朝自己奔来。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远书这是想在事后好好抱着他,求一番安慰啊。
楚以左轻轻叹了一口气,感觉是自己疏忽了。当时只想着远书太累了,让他安安稳稳地睡觉,现在想想自己应该把他揽在怀里,好好安抚一番的。
想到把远书扔在家里,楚以左也是于心不忍。其实能不能考取个功名对他楚家并不是很重要,只是有机会能少让当官儿的压制自然是好的,试一试又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他就只求此行高中,不负诺,能还远书自由之身。
“笔墨伺候。”
傍晚,远书就收到了楚以左的回信。
他欢喜地赶紧将信拆开——楚以左给他的信也是画的画,不过画得可比他好多了。
相比之下远书画的小人儿就是几根柴火棍子。
只是……
远书的眉头渐渐拧起:混蛋楚以左可真不要脸。
画得比半斤让他看的小书上的画还要过分。
楚以左光着身子坐在床上,远书看着自己也光着身子被楚以左抱在怀里,这就算了,可耻的是,画中楚以左的手还不老实!
远书又羞又气,将那张纸胡乱团成一团扔进火盆里烧了。
他都画得那么明显了,他哭了,他生气了要打楚以左,楚以左看不出来吗?
还故意地用这让人羞耻的画来挑逗他。
过分。
晚上,远书一个人躺在床上。
从刚开始他不让楚以左跟他睡一张床,到后来夜夜与楚以左同床共眠。甚至都在这床上紧紧相融了三回。
远书记得很清楚。
一回是在秋天的午后,那天是楚以左的生辰,楚以左向他讨了这份生辰礼。
一回是在当天的晚上,楚以左以生辰为借口,苦苦求着他,他一时心软,便将自己又送给了楚以左。
还有一回就是元夕之夜,楚以左要离家远走很久,他要让他好好记住他,他也要让他好好记住他。
现在,楚以左不在了,无论是床上还是身上,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