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天际泛起鱼肚白照亮这片天地。清晨雾较浓重,周围一遭都看不真切,让人仿佛身处在仙阆之中。
然而浓雾虽然意境好,但不怎么实用。一到雾天,这街上的行人就开始走几步就碰人。偏偏还怨不得对方。
临安城郊怀序亭——
“就送到这吧,他日有缘再聚。小沐沐,再见咯!”庄沅竹翻身上马,冲许自清和乔沐沐抱拳后,扬鞭朝金陵方向疾行而去。
看着庄沅竹离去的背景,许自清长叹一口气,道:“她这次回金陵,不知要掀起怎样的风波了。”
“哎?!庄姐姐有危险吗,要不要我们追上去!”乔沐沐一听这话直觉庄沅竹有危险。这不是回去送死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那位皇帝堂兄对她甚是宠溺,只不过她那……算了,不提也罢。”说道此,许自清摇了摇头不愿多说,“走吧,回客栈。今天有你爱吃的鱼羹跟东坡肉。”
“嗯!谢谢许师兄。”
“不客气。”
这边庄沅竹一路向金陵奔去,不料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碰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看着跪在前面的男子,庄沅竹心情有点操蛋。
她刚刚就不应该选择近路,如果不是她刚刚选择近路,就不会碰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然而庄沅竹不知道的是,一会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情景。
庄沅竹不想自惹麻烦,以为是乞讨的就让阿纪给了他一锭银子。刚挥鞭想要走,就听见那男子道:“贸然叨扰郡主很是歉意,不过我猜有一桩陈年旧案,想必郡主听后会感兴趣。”
陈年旧案?什么意思,是已经翻案的还是没有翻案的?是涉及朝中大臣还是江湖侠士?
庄沅竹将人说的话在心里猜了个来回,也没猜出来对方要说的旧案到底是什么旧案。而且此人看身形差不多四十多岁,但脸上脖子上全是被火烧的痕迹,手指严重变形,双手腕处有伤痕且左腿还是坡脚。
难不成这人以前是个江湖侠士?
这个人像是鬼魅般来无影,而且早就料到自己会走这条路,看来是早有准备。那么这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是陈年旧案那最好别去触碰。她这位皇兄虽然宅心仁厚,看似宠着她实际上只是为了安抚自己的父母与庄家以免庄家其他的将领心生不满,也说明不代表什么案子都可以翻案。
庄沅竹疑惑,这个人一看就是在火堆里死里逃生出来的,活着不好吗?心中正义固然是好,但没有能力就是去送死。而且明知道有的旧案不可能翻供,可为什么还要触碰霉头?当年先帝后期昏庸无能相信奸人,导致朝廷、江湖多少忠义之人被斩立决。
那可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啊。
这旧案,翻不了也翻不得。
想到这,庄沅竹眸光宛如利剑射向跪在地上的男子,“放肆,皇家旧事也是你能提的?!”
那男子依旧跪着,只是将背挺直不,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这件旧案牵扯到郡主的挚友呢?”
“谁。”
“沈策。沈崇明之女,沈小将军。”
……
天色骤然黑暗,大风吹得店铺的旗帜呼呼作响,突然自天上倾下瓢泼大雨,街上行人顿时如鸟兽入林般四处散开避雨。
唯有一名黑衣男子冒雨行走,脚步蹒跚背影说不出的萧索。
庄沅竹此时坐在一家茶楼里,看着雨中那男子的孤寂沧桑的身形,一时心情复杂感慨万千。
她怎么也没想到数年前轰动朝野江湖的叛国案子,背后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为了一己私欲而造假屠人满门,究竟为了什么。昔日结义兄弟如今反目成仇,难道多年的情谊竟然比不上利益二字吗?
那那些所谓的誓言岂不都是在放狗屁。
“真是可笑啊。”庄沅竹冷笑,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这些旧账,她会慢慢替人算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雨渐渐停歇。等到阿纪寻过来的时候,庄沅竹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半个多时辰了。
“郡主?您没事吧?”
“没事,回去吧。暂时别把我回金陵的消息透露给沈策。”庄沅竹起身拢紧身上的披风。
身上再怎么冷,也比不上心灰意冷。
“但您回金陵沈小将军早晚都会知道的,您瞒不住。而且那个人到底跟您说了什么您还特意将属下支开,您到底……”
阿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沅竹打断了,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阿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他不敢擅自去揣摩庄沅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郡主跟沈小将军从小长大,这情比金坚的情谊日后怕不是要翻脸吧?!
想到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窥探庄沅竹的表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沉静的可怕,可他却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家郡主不会谋划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郡主,您……”
“不是阿策的事情,回去吧。”庄沅竹将心神收回,看了一眼阿纪淡淡道。
阿纪一听也就放心了,只是疑惑庄沅竹面色这么难看到底因为谁。
他还记得庄沅竹刚手上沾染鲜血时说过一句话,她说——
“阿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或对或错,都是为了自己的信仰。我没办法站在任何角度去批判对方的过错,只能要求自己做到问心无愧。”
“我做不到真正的大义,我看到的黑暗太多了,所以向往光明的生活。既然有些人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就会按照我的立场,了结他去还天下百姓太平。”
“这,就是我的立场。”
他还记得当时庄沅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通红,不停的在洗自己的手,恨不得将自己的手搓下一层皮来。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誓死跟随郡主。他阿纪永远只听从郡主的命令。
在他最困难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郡主施以援手救他一家人的性命。这份恩情,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时的郡主对于身处黑暗的自己来说,就像是一束光,当然现在也是。
“郡主做什么样的决定,阿纪都会以郡主的命令为尊。”
既然郡主决定了,那自己也没什么害怕的了。就算是死,他也会尽力将郡主保下。哪怕拼尽全力。
虽然按照这个帝王的性格,不会拿郡主怎么样。
“阿纪。”
“属下在。”
“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为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与此同时——
“啊!”
一声惨叫响彻沈府直通云霄,惊得路边树枝上的鸟儿扑棱几下,然后拍拍翅膀飞走。
“沈策!大中午的你鬼叫什么?!”
卓霜月听见沈策的惨叫以为沈策遇到什么事情了就急急忙忙的赶过去,结果见沈策只是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卓霜月表示她好气。
“我只是太太太激动了!”
沈策将桌子上的书信宝贝似的收到匣子里,然后像是玩到喜欢玩具的大型犬一样绕着卓霜月转了好几圈。
她实在是太激动太高兴了!这一幕就算是她做梦也想不出来的,竟然在今天实现了。
不枉她天天蹲在宋府门口,终于有进展了!
她的宋瑾啊,软乎乎的宋瑾啊。
要不是怕吓着宋瑾让她容易产生厌恶,她就直接冲上去表明心意了。还至于现在这个样吗。
沈策叹气,她不容易。
“腊八的时候,怀玉同意来我们府上跟我们一起过!娘亲娘亲,你到时候做些怀玉爱吃的菜。对了,还有阿爹那!他那逮人下棋的毛病得让他改改,怀玉性格腼腆内敛,要是把她吓到了就不好了。”
见沈策兴奋成这样,卓霜月嘴角抽搐一下。在内心长叹一声,暗道果然女大留不住。她跟老沈地位逐渐下降啊。
不行,等会她得跟老沈说说去。
我们在闺女心中逐渐失去地位你知不知道啊!淦!
淦,一个姓氏。
她才没有爆粗口。
“行了,我知道。瞧你这样,丢不丢人呐。”卓霜月嫌弃的看了一眼沈策。这么傻一定不是她的闺女,就算是那也一定是遗传老沈的。
沈策再次转圈,“我只是太激动了。”
“知道你激动,追媳妇不容易。”卓霜月冷哼。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些小醋意。
看出来卓霜月有些小醋意,沈策撒娇般的晃着她的胳膊,轻笑道:“我最爱娘亲跟阿爹了,有你们当家人是女儿一辈子的荣耀。”
卓霜月点了点沈策的额头,调侃道:“你呀,就会哄我跟你阿爹开心。对了俞安,等你们两个成亲时,就住在尚古街的宅邸吧,我跟你爹爹已经置办好了,你们不用担心。主要是距离宋府跟咱们家都不太远,想回来时也省些脚力。”
闻言窝在卓霜月怀里的沈策有些难过的吸了吸鼻子。以前父母走得早,她跟宋瑾就窝在北境那个小房子里,虽然小但有父母的痕迹。后来她调任金陵回到沈府,宋瑾也跟着回来了。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可现在她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对上卓霜月的视线,沈策弯眸绽放出一抹笑容,道:“谢谢娘亲跟阿爹,我跟怀玉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你们好好的,我跟你阿爹就满足了。”
“嗯!我知道啦。”
她当然知道,而且一定会好好的。宋瑾于她来说是命,父母于她来说是底。这两样,就算是把自己丢了,也不能失去他们。
毕竟经历过一次,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娘亲!”
“嗯?小兔崽子干什么?”
“后天就是腊八了,我穿什么衣服好啊!”
“……”
真想把她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