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起过腊八啊

腊月初八,腊八节。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节,从这一天开始元日即将来到,年味渐浓。不论百姓还是显贵都开始置办年货。
今日是腊八节的前日,金陵城的米铺等门前人潮拥挤,米铺的伙计就在门前支起一座棚子供来买货物的人休息。
然而排队的过程实在是无聊,就有几名妇女聚集在一起,讨论这金陵城内最近的一些事情。
“哎,你听说了没?”
“听说啥啊?你这嘴小心点,搞不好就有哪家的仆役混在其中,让她听去你就完了。”
“嗐,这有什么。我又不是那嚼舌的长舌妇,我二伯家的女儿的儿子不是在郡主府当差嘛,听说当今圣上有意给宁安郡主选驸马。”
“这事啊,这几年不就有苗头了。要不是郡主一心镇守南境说是晚几年,前年的时候就定驸马人选了。”
“我记得宁安郡主跟杨家……”
谁知道这妇人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妇女扯了一下,小声道:“最后这话可别乱传了,小心被人拿捏住把柄。”
对此妇人不再说说话,换了个换题继续跟身边的人唠家常。
站在不远处的一名黑衣女子听到她们的交谈后弯眉紧蹙,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神色晦暗不明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在原地伫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跟随在她身边的男子朝她拱了拱手,恭敬道:“主子,您巳时一刻要去清风楼赴宁安郡主的邀约。”
“不必了,直接去见陛下。调任墨恒书院,我应了。”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讨论的热火如茶的妇人们,毫不犹豫的抬步离开。
“主子,这不妥。”男子眉头一皱,有些替庄沅竹抱不平。
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随后冷声道:“阿星,你逾越了。”
“属下知错。”
与此同时郡主府这边,管家开门将卖菜小贩装扮的阿纪迎进府内。阿纪一路朝庄沅竹的院落而去,神色难得透露出焦急与不安。
阿纪匆忙进门,顾不得行礼直接道:“郡主,杨太傅应了陛下的要求。”
庄沅竹此时正在伏案练字,听到阿纪的话后心神一散,墨水在宣纸上滴落,迅速向蔓延,不一会就晕了几个字。
“果然被我猜对了……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啊,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见庄沅竹神色落寂的坐在位置上,眼神迷茫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阿纪心中就一阵钝痛。
“主子,太傅此时还没进宫去,您还有机会的。”
“来不及了……”
阿纪疑惑,怎么会来不及呢。这太傅分明还没进宫,只要没进宫就能把太傅拦下,只要拦下了一切不都好说了吗?
“属下不明白。”
“她决定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回头。”庄沅竹弯了弯眸子,将要落下的泪水逼回去,轻笑道:“而且……我可是郡主啊,我有自己的职责。不可能心中总是情爱。”
她跟杨徽自幼一起长大,十几年的青梅情谊。不论是没产生情愫前还是情愫后,自己都喜欢赖在杨徽身边缠着她。杨徽也不恼,只是温笑着看着自己。
庄沅竹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看,明明前不久这双手还触摸杨徽那肤若凝脂的皮肤,明明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杨徽的眼神里也充满怜爱,明明她也喜欢自己,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呢?
笑着笑着,庄沅竹的眼尾就泛起了泪花。她自嘲的笑了笑,将眼泪逼回去。起身拿起斗篷就往外走。
既然如此她也没有意义继续待在金陵了,杨徽不是要躲着自己吗,那自己也躲着她。
老死不相往来挺好的。
见庄沅竹突然像外走,阿纪愣道:“郡主?”
“我去向皇兄请旨,准我除夕宴后回去镇守南境。”
“陛下不会同意的,他前年才将您调任回来,什么心思您不是不知道。倘若您执意回南境,会引陛下不满。陛下已经在着手准备您的驸马人选了,这个时候回……”
“阿纪,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庄沅竹不耐的打断他的话,直奔着府外马厩。
“哎,郡主您等等我!”
晋朝的皇宫坐落在金陵城的中心,四周禁卫军层层把守,从宫门前路过的那些人恨不得退避三舍,就怕自己脖子与脑袋分家。
忽而,一名赤色斗篷的女子骑着马从南边朝宫门这冲来,守门的禁卫军不动声色的握紧手中的长枪,准备等会拿下这个“贼人”。
随着人渐行渐近,马蹄声逐渐清晰,马上女子的容貌也看的真切。守门的禁卫军连忙单膝跪地,齐道:“参见宁安郡主。”
“不用多礼!”庄沅竹只是减了速度依旧骑马进了宫中,火红的斗篷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配上庄沅竹的那张扬的语气,少年恣意不过如此。
然而她再在宫中放肆,也不可能真的放肆到帝子面前。在淑妃宫门前下马后,让宫人牵去喂马草,自己便直奔着养居殿去。
这淑妃正是庄家渭河分支的嫡长女,也算是庄沅竹的表姑,比庄沅竹虚两岁,关系一来二去倒也不错。
等到庄沅竹到养居殿时,杨徽刚好从殿内出来。只消一眼,庄沅竹的眼眶就微微泛红,扭头不去看她,将情绪压下来后进殿。
见庄沅竹出现在此杨徽心中诧异,感性促使她想在门口等着庄沅竹出来问她说了什么,理性又告诉她只有远离庄沅竹才能一切回到正轨上去。
当今皇帝是庄沅竹的堂兄,虚她三岁。是先帝的五皇孙,为宁王所出。先帝本意传位于宁王,然而宁王生性不喜帝王之术,只爱赌书消得泼茶香,先帝只好作罢培养自己的孙子。
“宁安怎么来了?莫不是有中意的公子了,快来与朕说说。”
“皇兄你可别打趣我了,臣妹来是有事来求皇兄的。”
庄沅竹难得正经,皇帝自然觉察出来什么。联想到刚刚走的杨徽,皇帝瞬间脸色冷下来,不乐意的冷哼一声道:“是为了杨徽来的吧,朕跟你说了这丫头靠不住。不过是听到朕要给你选驸马,她就答应去墨恒书院了。”
皇帝的话,无疑是在庄沅竹的心上补刀子。庄沅竹抿了抿嘴唇,随后装作不在意的轻笑道:“怎么会为了她,臣妹这次来是为了自己。”
“哦?那是什么事情,想去做就做嘛。朕又不是不同意。”
“臣妹请皇兄准许臣妹重回南境,镇守边陲为我晋朝效力。”
“胡闹!南境现已安全,由你叔父镇守。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掺和什么,就应该待在金陵城,择日成婚相夫教子!”
不是他对于女性带有偏见,而是他这个堂妹少时跟随叔父们前往南境镇守,他的姑姑一心系女,好不容易把女儿盼回来了,怎么可能再放她走。
从前年堂妹回来时,姑姑就铁了心给她招夫婿,连着自己这个中立人都被姑姑拉去帮忙选择夫婿。
所以,当个好皇帝真的好难。
“皇兄别忘了,臣妹是南境军的主帅!俗话说兵不可一日无帅,臣妹答应皇兄回来两年,皇兄也应该考虑到将士们的心情。”
见此皇帝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庄沅竹说的没错,主帅才是将士们的主心骨。庄沅竹这根骨抽离肉体太久了,必须要再安回去。
可一想到自己姑姑那边,皇帝就犯愁。一张好看的俊脸被他皱得不成样,顾不得帝王形象,托腮直叹口气。
庄沅竹一看便知道了原因,在心底幸灾乐祸道:原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嗝!然而面上还是冷着脸道:“母亲那里由臣妹去劝说,皇兄你还为难吗?”
“罢了,朕准了。准你回归南境,但你也要向朕保证,能够劝说朕的姑姑也就是你母亲。”
“臣妹遵命。”
庄沅竹出来时不出意外杨徽已经回去了,轻笑几声暗道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啊。那个人摆明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牵扯,庄沅竹你何必犯贱呢。
收了心神,庄沅竹前往淑妃宫殿准备骑马回长公主府邸劝解自己母亲去。
这边沈策一早便蹲在宋府门口,李叔劝了她半天让她进府中等着宋瑾起床,在内捧着热茶总比在外挨冻要强,结果沈策死活不进去。
“沈姑娘,您这是何必呢。我家姑娘又不是吃人的妖怪,您怕什么?”
“李叔我这不是怕,你不懂。等会宋瑾出来了您就不懂了。”
还没等李叔问什么意思,沈策就看见宋瑾就从里屋往门口这边来,连忙探身朝宋瑾高声喊道:“宋姑娘,早上好!”
见沈策远远的喊自己,宋瑾弯眸笑了笑,又隐约看着沈策衣裳淡薄,便吩咐仆役回屋取件披风来。
将披风披在沈策身上后,又装作不经意般触碰了下沈策的指尖,还好是温热的。
“走吧,去拜见沈将军跟沈夫人。”
“不急不急,娘亲来时让我接你时顺道去买些食材。”
“那食材呢?”
“嘿嘿,我这不是太想见你了吗。所以先来接你回去,再出去买食材。”
闻言宋瑾思考一下,觉得这样太费时间了,不如两个人一起去采买回沈府方便,“这样太麻烦了,一同陪你去买吧。”
“也好,走吧宋姑娘。”
金陵城这边熬制腊八粥多以胡桃仁、松子仁、芡实、莲子、红枣、桂圆肉、荔枝肉等加入香米熬制,食之祈求长命百岁。
两人将食材买回来后,见沈崇明和卓霜月都不在府中,只好喊住往小厨房去的秦伯问道:“秦伯,我阿爹娘亲呢?”
“将军跟夫人去后山祭祖了,一会就回来。夫人说了,若是宋姑娘来后就先开始做膳食,等到他们回来后就开始熬制腊八粥。”
“那秦伯您去忙吧,我把食材放到小厨房后带着宋姑娘四处转转。”
“老朽刚好要去小厨房,既然如此姑娘把食材给老朽吧,您带着宋姑娘四处去转转。”
“哎,好嘞。您老也紧着身子些,一些活就交给下边人去做。”
“行了行了,赶紧带着宋姑娘去转悠转悠吧。杵在这你能……”秦伯想起来宋瑾还在,连忙将后面的话咽下去,又道“杵在这你像个东家样吗!”
沈策见此便拖着宋瑾往后花园去,解释道:“那是秦伯,以前是我祖父的亲信,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就在沈父当管家了。以前我都是由秦伯李婶他们看大的。”
宋瑾心中疑惑,眉头微蹙。难不成沈策以前都是独自一人在沈府长大的?她自嘲的笑了笑,怪不得她总觉得沈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如此。
沈策看到宋瑾的表情,又道:“原因就是我父母在我七岁后就去镇守北境了,这一去就是十年余载。我幼时时常跟秦伯哭诉为什么父母不带着我一去,秦伯总说他们有他们的责任。”
“然后呢?”宋瑾垂眸,不知道为何,她想多了解一下沈策的过往。可能难得碰上这样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吧。
“然后啊,我父母就回金陵城了。我也不怎么怪罪他们了。”
然后啊,自己从小将军变成了将军。代替父母去镇守北境,看着边陲乱事不断,自己才明白父母的苦心。可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已战死,她无法尽孝。
宋瑾轻笑,将情绪压下,道:“那挺好的,你很幸运啊。”
“你会比我更幸运。”沈策弯眸一笑。
沈崇明跟卓霜月从后山下来时已经是申时一刻了,见沈策跟宋瑾还在逛花园,便招呼道:“俞安,宋姑娘过来一起熬腊八粥了!”
“哎,这就来了!”
两人跟沈崇明站在灶台前,皆穿着围裙,挽着衣袖等待卓霜月的分工。
“俞安你去生火,至于宋姑娘嘛,帮我监督俞安有没有偷懒就好了。”卓霜月说完便看向沈崇明,道:“崇哥帮忙我打下手。”
沈策麻利的将木头劈成几瓣后抱进厨房开始生火。坐在小板凳上的宋瑾看着沈策这熟练的动作,不由得轻笑,小声调侃道:“我看你劈柴生火的动作挺熟练的嘛。”
“没办法,我老是炸厨房,就只能生火了。”沈策无奈一笑,想到她以前的事迹,突然觉得自己好丢人。
“那小将军可要加油哦。”
熬制腊八粥不麻烦,重要的就是时辰。过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辰后,一锅浓香且寓意美好的腊八粥出锅了。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灯明如昼。
四人围炉而坐,每人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案几,用来放吃食。
卓霜月起身盛好一碗腊八粥递给宋瑾,又依次给沈崇明、自己和沈策盛好。
众人起身举杯轻碰酒杯,随后一饮而尽。卓霜月招呼着宋瑾多夹菜,沈策和沈崇明在抢鸡腿。
“宋瑾在这敬将军夫人一杯,感谢两位的照顾。”宋瑾起身道。
卓霜月跟沈策连忙起身碰杯,笑道:“丫头,我跟你伯父都是武人。文人的礼节咱来个一遍就成了,来来来,赶紧坐下夹菜吃。”
听到他俩的话宋瑾闻言坐下,开始夹菜吃。这才发现满桌近一半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不由得悄悄偏头看向沈策。
这个人,真的是又讨厌又喜欢。宋瑾心想有这样个朋友,似乎不错。
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已是酉时三刻。
“俞安,时辰不早了宋丫头自己单独回去不安全,你把人回去吧。”
卓霜月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到底是不放心。这宋瑾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在不像是练家子的,还是让沈策跟着比较好。
“哎,我晓得啦。”
将宋瑾送回宋府中,沈策遇到了一位老朋友——庄沅竹。
“宁安?这么晚你出来做什么?”
“阿策啊,好久不见。我出来买点吃食,今日府中太过冷清了。”
难得见到老朋友,沈策便提议道:“既然如此,找家酒肆叙叙旧吧。从你前年回来到现在咱们两个才见过一次面。”
酒肆在这个时辰多半关门谢客了,两人只好在附近找家茶楼坐下叙叙旧。
“话说,你跟杨太傅什么打算?我最近可听说皇帝要给你选驸马了。”
沈策提壶斟茶,递给对面的庄沅竹。
“她调任墨恒书院了。”庄沅竹接过茶,垂眸盯着茶水愣神。
“怎么会?!她不是一直不同意的吗?”沈策惊得手一抖,茶水溢出湿了她的袖子。然而她现在不关心这个,她只关心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前世的时候根本没有这件事的发生!
庄沅竹朝人咧嘴一下,轻声道:“而且我除夕宴后就要回南境了,此后除去亲人朋友生辰,不再踏入金陵半步。”
沈策叹口气,道:“那长公主那边呢?”
“母亲那边自然是生气,父亲这边倒是同意我趁着年轻多历练一下。”庄沅竹满不在乎的笑了笑,道:“管他呢,不回金陵而已。我又不是不去临安不来看你们。”
“以茶代酒,祝郡主一路风顺!”沈策拿起茶杯在桌沿上轻磕几下,然后朝庄沅竹弯眸一笑,一饮而尽。
庄沅竹同样,轻笑道:“祝小将军早日抱得美人归。”
作者有话说
    庄庄的cp上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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