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不相欠

“真的是你啊……你的脸怎么啦?”
骆蘅抬头,看到了那天在车站旁遇到的,那个笑起来有小梨涡的女生。我去,她还真是这里的学生,她小时候没被人贩子用根棒棒糖给拐跑真是奇迹。
“哦,没事!”上过药,伤口已经不疼了。
小梨涡看骆蘅的眼神,让骆蘅觉得这伤口不是在她脸上,而是小梨涡脸上。她很不自在的轻咳声。
塔拉十分巧妙的帮她解了围:“吕砾你什么时候搬到宿舍来。”
“哦。”小梨涡转向塔拉:“明天中午搬吧,我和你们住一个宿舍,好不好。”
“可以啊!”
骆蘅也没意见,宿舍又不是她一个人的。
上午第三节是物理课,骆蘅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小龙女,和她想象中的稍微有点出入,没有太过惊艳,但的确长了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清隽,在一群朴质无华的老师里,算得上最出挑的了。
还以为是个多愁善感的爱哭鬼,没想到这么爱笑。眼睛很大,但因为高度近视,不笑的时候,眼球有点点往外凸,但不影响整体美感。
中午塔拉陪骆蘅出去买了保暖衣,加绒牛仔裤,厚毛衣,长款羽绒服。
“你选几件自己喜欢的,我送你。”骆蘅发现新进的这家店里的衣服,很适合塔拉。
“免了,免了。无功不受禄。”
骆蘅:“谢你昨晚去接我。”
“哈!你这是上赶着送礼还人情呢。”
“不应该这样嘛?”骆蘅反问。
本来,知恩图报是件好事,可是被骆蘅这么一问,塔拉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销售人员听到骆蘅让塔拉自己选,立马卖力的吹嘘骆蘅是个大方体贴的好朋友,羡慕塔拉能有这样的好闺蜜。
只是,马屁拍在了马蹄上。
“闺蜜”两个字在骆蘅心里可不是什么褒义词。九岁那年,她第一次在一个法制节目里听到“闺蜜”两个字。
节目中讲到:两个女孩一直是玩的很好的闺蜜。后来,其中长得漂亮的那个女孩,和另外一个女孩一直喜欢的男生谈恋爱了。
那个女生因爱生恨,居然把硫酸泼在了闺蜜脸上,漂亮女孩因此毁了容。
那之后,骆蘅对“闺蜜”这个词产生了很深的恐惧和抗拒。直到现在,她都没办法忍受别人将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
“你还要不要买,不买就走啦!”塔拉真是受不了店员夸张嗲腻的说话腔调。
骆蘅顺杆而下:“走吧。”
为了感谢塔拉陪她逛街买衣服,骆蘅请塔拉出去吃晚饭。
“要吃什么,自己选吧!”
骆蘅本来想去稍微好些的饭店,塔拉把她带到了一家蒸菜馆。晚上吃蒸菜的人还不少,大家排队,端着餐盘从大蒸笼里拿菜。
骆蘅扫了一眼,拿了两碗素菜,本来她想吃鱼和肉,又担心他们弄不干净。塔拉倒是拿了一碗鱼和一碗腊肉蒸蒜苗。
她们选了临窗靠角落的小桌。
塔拉去盛饭,顺便也帮骆蘅带了一碗过来。
骆蘅稳如泰山的坐在座位上,一直等着服务员拿碗筷茶水来。看到塔拉直接端着饭过来,有些吃惊:“直接吃了?”
塔拉笑起来:“还需要准备什么仪式嘛?”
骆蘅:“不是,茶水也没有一杯的嘛?”
“有啊。”塔拉朝店门口看了眼:“要喝去那里打。”
门口旁有个大金属桶,旁边放着一次性塑料杯,连个饮水机都没有,谁知道那桶里装的是什么水。
骆蘅起身去柜台前要了两瓶矿泉水。
递水过来时,塔拉看到了她掌心里的水泡。
看着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又矫情又挑剔。可是,生病了能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手受伤了也能一声不吭。
“怎么了?”骆蘅问。
“没事。”塔拉把鱼和腊肉推到骆蘅面前:“还不错,试试。”
骆蘅蹙着眉下不去手。
“先尝一下,不吃再吐掉。不要试都不试就拒绝。”
骆蘅只好夹了一筷子鱼肉,吃之前不放心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吃了一口,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
第二天,午休起来,塔拉拿了盒药膏给骆蘅:“林茵给你的。”
骆蘅刚睡醒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林茵。”塔拉重复了一遍。
骆蘅满心疑狐:“她为什么拿药给我?”
塔拉:“你脸不是受伤了嘛。”
她脸是受伤了,可这跟林茵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特意送药过来?
晚上冲完凉,骆蘅避开伤口,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了脸。她看着桌上的两盒药膏,一盒是校医务室开的,一盒是林茵拿来的。
“都开学好几天了,林茵为什么一直不来上课啊?”骆蘅抓走了林茵的那盒药,爬到床上。
塔拉在她对面的斜下铺坐着看书。
“她身体不怎么好,现在天气太冷,教室里又没有空调。等天气暖和些了,她应该会偶尔来一趟学校。”
她身体这么差的?
“那她是在家里请家教上课嘛?”骆蘅问。
塔拉从漫画书里抬起头:“林茵嘛!她不需要请家教啊!”
“自学成才?”
“嗯!”塔拉拖长了尾音,似乎在判断林茵算不算自学成才:“差不多吧。”
自学还能每次考第一?要么这学校没有真正的高手,要么这林茵是真大神。
心地善良,身体羸弱的天才少女?虽然还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同桌,骆蘅忍不住开始去幻想她。
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响了,她妈妈的电话,估计是蔡叔叔告诉了他们,她打架受伤的事情。少不了又是一顿念叨。
骆蘅在睡衣外裹了件厚袄子,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夜风冷飕飕的,她缩着脖子接了电话。
接通电话后,她爸爸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吼:“你说,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才过去几天,先是无故旷课一整天,又和同学打架,弄伤人家的眼睛不说,事后还把人家的手给打断。”
骆蘅妈妈在旁边小声提醒他:“不是无故旷课,是生病了,之前在微信上跟我说过的。”
她爸爸:“那为什么打架?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少给我惹事?”
蔡叔叔告状就告状,干嘛还添油加醋啊。不是只伤了她的眼睛嘛,什么时候弄断她的手了?”
“是她先拿纸团丢我的。我没有事后弄断她的手。”骆蘅态度端正,语气平和的跟她父母解释。
但在她爸爸看来,挨骂的时候只要哼哼一声,都是对他的忤逆:“不是你打的,人家的手怎么断的?那么多人不丢,就只丢你?”
不管怎么样,肯定是骆蘅的错,肯定是她先惹是生非。
骆蘅强调自己并没有先招惹她。
“你没招惹人家,人家疯了,无缘无故就丢你?”听这语气,他是恨不得吃了骆蘅。
这么说的话,骆蘅倒想问问他:“她不先丢我,我无缘无故干嘛打她?”
“谁知道你发的什么疯,作的什么死。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被这学校开除,你就别想着我再花钱给你安排别的学校。没学校要你,你就出来打工。老子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鬼晚,陪人喝酒喝到胃穿孔,都他妈为了谁。”
“那你以后别管我好了。”骆蘅有种麻木的平静。
“不管你,你就得当流氓子……”
没等她爸爸把话说完,骆蘅挂了电话。耳边终于清静了,从小到大除了吼就是凶,永远学不会好好跟她说句话。
骆蘅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今晚没有月亮,前面也一片漆黑,风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不冷了。
手机响了声,她妈妈给她转了三千块前过来。
对话框里,转账记录上面是她和她妈妈前两天的聊天记录:
妈妈:你怎么生病啦?
骆蘅:没事了。
转账记录下面新跟了两条信息:那么叮嘱你别感冒,别感冒,就是不听话。
妈妈:自己买些好吃的吧。
骆蘅盯着对话框的转账记录发了会呆。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不如死掉算了,死掉的话,就不用害得他们那么辛苦了。
为什么现在还只有十六岁,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不能马上长大?只要长大了,就可以挣很多钱,有了钱就可以还给他们。
还清后,就不再亏欠他们了。
钱,骆蘅没收,给她妈妈回了条信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把手机丢进兜里,骆蘅弯腰用力按住了太阳穴,那里一阵阵刺痛,针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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