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天再来看你

“我明天再来看你。”像是在耳边重复了无数遍,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现在,骆蘅满脑子都在回响,林茵回去前跟她说的这句话。
右边牙齿还在隐隐作痛,她智齿发炎,医生给她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让她好了后,再去拔牙。
骆蘅用左手揉了下右脸颊,她右手握住的圆珠笔笔尖因为长时间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墨汁浸透试卷戳到了课桌上。她抬了下手,这时,笔尖正好指着旁边的一句话:我明天再来看你 by林茵。
这是她自己的笔迹,什么时候写下的啊?骆蘅立马用双手压住林茵的名字,往左右两边迅速的各瞄了眼。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幸好,没人在意她。
第二节晚自习,生物老师拿了套试卷来给大家做,因为马上就要进行第二次月考了,大家都很认真。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试卷的窸窣声和轻微的咳嗽声。
骆蘅的试卷已经写完了,等到脸颊上那阵莫名的发烫冷却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把林茵的名字涂抹成了两个最标准的正方形。就算是眼神最好的人,也看不出这两坨漆黑下藏着谁的名字。
明天再来!明天~再来~看我。她的意思是,她今天也是来看我的嘛?
而且,她明天还会再来。骆蘅心想。
明天她还会来看我!
骆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予了“明天”、“再来”、“看你”这些昨天看来还普通平庸、毫无意义的词汇这么大魅力,让它们突然间变得如此美妙,每默念一遍都觉得无比开心。
头顶的灯光、一眼望去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后脑勺,黑板上还没擦的数学公式,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可爱,让人满意。
骆蘅在心里哼起了歌,她漂亮的脑袋和纤细的手脚不由自主的跟着打起了节拍。这个时候要是有副耳机就好了。
骆蘅伸直手臂点了点前排的170。
170回头,小声的问:“怎么啦?”
骆蘅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有耳机嘛?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话,舌头还是灵活的,声带也毫无问题,只是,虽然吃了药牙齿不那么痛了,但上下颚还是分不太开,说话总含糊不清,还会一直冒口水。骆蘅干脆闭嘴。
“我问问。”170转身过去拍了拍她前面的男同学,男同学又回过头敲了敲他前排的女生。最后,骆蘅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传了副耳机过来。
下课后,小梨涡、塔拉、还有褚菲和语文课代表文添不约而同的一蜂窝围了过来。
骆蘅好奇的看着她们,不知道这突然是怎么了。不过,她很高兴的拿出了昨天在蛋糕房买的曲奇饼干分给大家吃。
塔拉坐在她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她的脸:“看着比白天好很多了是吧,没那么肿了。”
大家都点头。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开心啊!”小梨涡咧着嘴笑。她和文添一起坐在170的凳子上,每次她一到后面来,170就会主动让出自己的座位。
骆蘅摇了摇头。
褚菲半趴在她的课桌上,大呼这曲奇饼干好好吃,骆蘅又从课桌里拿了盒小的放在她面前。
“单独给我的?”褚菲看着骆蘅问。
骆蘅点头。
褚菲开心的收下:“我还以为骆同学高冷的对我们这些人不屑一顾呢。”
骆蘅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会对她产生这种误解呢,下晚自习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在微信上问塔拉。
塔拉说:“因为你表现的的确就是那样啊!”
啊?她没有啊!
哦!最开始她的确对这个地方、对这个学校产生过偏见,因为一来就被司机骗,这地方又冷东西又难吃,学校看上去也很穷的样子,校长又是个游手好闲的老头,班主任还是个聊胜于无的体育老师。
但是,她从来没有对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屑过。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你表现的像嘛。因为你总是忙着感谢人家对你的帮助。”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嘛?小梨涡不也给她买了那么久的早餐!
塔拉:“那你仔细想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买早餐的?”
她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啊!
“是你生病后,她才给你买早餐的。她给你买早餐不是为了回报你那袋子零食,是因为你生病了。后来又听到你说,食堂的东西不好吃,她才一直给你从外面带。”
骆蘅不理解,这有什么区别嘛?她要是没给她那袋子零食,她会给她买早餐?当然,后面这句话骆蘅只在心里嘀咕。
塔拉扭头看了骆蘅一眼,看来她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差异。
“那她给你买了半个月的早餐,够还你那袋子零食了吗?”
骆蘅突然有点不高兴,她给小梨涡零食,又不是为了她的早餐。
她们正经过一棵大树旁,塔拉走在里面,斑驳的树影明暗不定的掠过她的脸,她冲骆蘅笑了下:“听到这样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骆蘅没有回应。
“别人对你好,也不是为了你那点东西,只是因为想对你好。因为你是新生,长得又漂亮,大家亲亲热热的跑过来要和你玩。你呢,要么拒绝,要么勉强接受,接受了又迫不及待的要用点什么东西把人给打发走。你性格本来就有点冷淡,又不爱笑,这么做就搞得好像在忙着和所有人撇清关系。”
塔拉愉快的看着骆蘅:“你是担心和大家做朋友,你会吃亏嘛?”
当然不是啊!骆蘅简直哭笑不得。她只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亏欠任何人。
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拒绝同学递过来的牙膏,因为她的不小心掉了;她拒绝她们送到了她跟前的零食;她拒绝她们的帮助和好意。
她好像习惯性的拒绝所有。感觉一旦接受了别人的馈赠,就会有所亏欠。遑论别人,她对她父母都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挣钱,她真的一分钱也不想花他们的。
骆蘅:你之前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
塔拉点头:“嗯。因为你自己意识不到的话,说了也没用。大家不会真的喜欢一个冷漠,又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人。我也是。虽然一开始我很欣赏你的勇敢和自立,但真谈不上多喜欢。”
塔拉笑起来,毫不避讳的说:“因为你又矫情又挑剔各种难伺候。不过,你和周洲打架,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后,你又帮她买姨妈巾和她成为朋友,更是让我刮目相看。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小女崽的胸襟和气度还是相当不错的。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买个姨妈巾又能体现出什么胸襟和气度呢。不过,她的确不知道怎么交朋友。
塔拉想了想后说:“你第一次月考的作文,我看过。54分也是我建议语文老师给的。”
她居然看过那篇作文,那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个分数呢,那应该不是篇合格的作文啊?
塔拉似乎明白骆蘅没有宣之于口的困惑:“因为那是你的真情实感,而且文笔流畅,用词清丽。不能因为立意不够正面,就否定它是篇好文章。”
这话倒是让骆蘅有点诧异,毕竟之前的老师都嘱咐过,应考作文可不需要什么真情实感。
骆蘅已经从那种快乐的忘乎所以的心境中,沉静了下来,暂时把“我明天再来看你”压在了心底,认真的思考起塔拉说的这些话。
骆蘅好奇的问塔拉:那今天是怎么了?她们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塔拉:“因为你主动向大家借耳机啦。那耳机是文添的生日礼物,宝贝的很,不是喜欢的人不会借。所以,问到她那里的时候,就问是谁要用。一路追问下来,大家都知道了是新生骆蘅要用耳机。”
原来是误打误撞,她只是因为今天心情好,想听歌,自己的耳机又不在,才向170借的。
很多事情,骆蘅没办法一下子想透彻。不过,这个夜晚塔拉在她心里开垦出了一条路,一条她之前不信也不屑一顾的路。
……
直到熄灯睡觉前,骆蘅才反应过来,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因为小梨涡已经回家去了。
她因为林茵一句话,把最喜欢最期待的周末都给忘了。明天不上课的话,林茵也不会来。虽然有点失望,但周末可以睡懒觉。而且,周一就又可以再见到她。
骆蘅还是第一次希望周末能尽快过去的。
和平时一样,塔拉一大早就起床去图书馆了。骆蘅对她那强大的生物钟、和近乎变态的自制力,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平时从早到晚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好不容易有个周末,这么难能可贵的大好时光,不赖床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骆蘅一个回笼觉又睡了两个小时,昨晚她做了个奇怪的梦,醒来折腾了好久才重新睡下。
嗯!她梦到了林茵。
这个梦很混乱又很奇怪,没有连贯的情节,只有一个个不同场景的片段。比如,林茵站在窗前,她站在窗外的花园里抬头仰望着她;林茵站在视野辽阔的草地上,在晨曦的薄雾中,她朝她走去;还有……哎呀,总之就是这些诸如此类的场景啦!
可是,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呢?
手机响了下,塔拉发信息来让她别自己出去吃饭,等会有人送饭来。骆蘅的牙齿还在发炎,吃不了饭,只能吃些清淡的半流食。
不过,小梨涡在塔拉之前已经发过信息来了。
已经十一点多。骆蘅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洗漱顺带冲了个凉。周末在床上躺久了,起来她都是要冲个热水澡的。
只有在周末冲凉的时候,骆蘅才会想家。因为家里有浴缸,学校没有。这个城市是有春天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午后,或早晨,泡在满是泡泡和玫瑰花瓣的浴缸里看书或者玩手机,那才是神仙日子呢。
这里虽然没有浴缸,但沐浴露管够啊。而且,现在不像刚来那会那么冷,又没人等着用洗手间,更不用担心快熄灯了会停水。现在她有大把时间可以玩泡泡。
之前,骆蘅提议过,要不要在洗手间里装一面全身镜,被塔拉和小梨涡态度一致的拒绝。尤其是小梨涡,好像放一面镜子在洗手间,就会有人从镜子里偷窥她冲凉一样。
有什么关系嘛,就算看到自己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
骆蘅马上就十六岁了,身体的某些地方正在日渐发育,自从来了这里后,她都没机会好好看看整体的自己。每天冲完凉,只能借助那面小小的梳妆镜,看看自己优雅漂亮的肩颈线,以及她引以为自豪的锁骨。
小梨涡这么早就来啦?骆蘅听到外面有人进来。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知道外面有人在,她就不能再安心的玩下去了。
才刚重新打上的泡沫,白白的,一堆堆云朵似得,骆蘅还真有点舍不得冲掉呢。就在她低头跟泡沫依依不舍的时候,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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