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这也太精致了些，吃香瓜还去皮去籽，我们都是直接抱着啃的。”褚菲从骆蘅手里接过装水果的碗，自己拿了一块依次递过去。
“我们不是。”文添专注拆褚菲的台：“我们都是对半切开吃的。”
“有什么不一样嘛！”褚菲反问。
“你平时不是只去籽的嘛？”小梨涡单纯的问。
“哦。”骆蘅心虚的眨了眨眼睛：“我是怕你们有谁不吃皮。”
“我们哪有那么矫情啊。”褚菲是心直口快的人：“哦，我是说我们没那么挑剔。”
“是讲究啦，文盲。”
褚菲连忙点头附和文添：“对对，我们没那么讲究。”
骆蘅并不介意：“我去把另外一个也切了。”
林茵已经下来了，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骆蘅把另一个香瓜洗干净，对半切开，用她平时用的不锈钢汤匙从籽里压出汁来，再一勺勺的倒进她的浅口玻璃杯里。
“你在干嘛？”林茵歪着脑袋问。
骆蘅回头看着她：“你不是要喝这个汁嘛？”
“我喝两口就行了，干嘛这么麻烦。”她这样说，可完全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意思。
骆蘅手里的那半香瓜已经被“榨”干，只好换另外一半，压了一汤匙，送到林茵嘴边，亲自喂给她喝。
骆蘅在做这一切时，心无杂念，专注又温柔。
林茵说喝两口，就两口。第三勺送过去，就摇头不要了。喝完香瓜汁，她就回去了。
骆蘅和塔拉一起送她到校门口。
你明天还来嘛？
骆蘅把这句话在心里揉圆搓扁了无数次，就是问不出口。
关于林茵身体的传闻，骆蘅听过各种版本的，最离奇夸张的就属周洲说的机器人；褚菲说的找不到原因，她就是天生底子弱；可是吃斋念佛的文添奶奶却觉得，是林茵太过聪慧的缘故，古话说：慧极必伤。
“塔拉。”骆蘅欲言又止。
“怎么啦？”塔拉停下来看着她。
“林茵的身体……”怎么样？怎么回事？怎么啦？骆蘅支吾，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夏天应该快来了，夕阳余晖洒在那条长长的通往宿舍楼的斜坡路上，同学们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提着东西回宿舍。
塔拉看着她们。骆蘅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茫然的愁绪。
“刚才在宿舍，林茵跟我说，她奶奶已经不允许她再跟着她小姑姑了，也不许她去实验室或者图书馆之类太过耗费精力的地方。”
“是因为她身体的缘故？”骆蘅心里莫名涌出股不安的情绪来。
塔拉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没有焦距的落在了骆蘅脸上：“她真的……”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变成了堵在胸口的一声叹息。
那叹息落在骆蘅心里，成了巨石，压得她的心直往下沉。她艰难的吐咽了下：“她怎么了吗？”
塔拉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没有哪具身体承受过那么多痛苦。那样生死攸关的大手术，普通人再不幸一生也就经历一次。可是，她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先后切除了半边胃，做了肾脏移植，安了个永久全人工心脏。说是说永久，但最多也就维持两年，两年内要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
塔拉直接越过了那个“要是”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
“全人工心脏虽然成功植入，但也引起了各种并发症。现在，她奶奶连图书馆都不让她去……”
说明她的身体已经非常糟糕了。
骆蘅脑海里突然闪过，她曾在医疗剧里看到过的种种场景：那些尖利的手术刀仿佛真实的划破了她的身体，她感受到了一种肌肤血肉断裂的痛楚。
她还是第一次因为别人的痛苦，产生这么强烈的感同身受。
骆蘅急忙深吸了两口气，心脏才稍微缓和了些。
“她不能像别人一样畅汗淋漓的打球，不能痛痛快快的好好吃顿饭，现在连唯一喜欢的一点事情都不能做了。她明明那么天赋异禀……”
塔拉将隐含着薄怒的目光转到骆蘅脸上：“上次你就问过，她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因为她的身体支撑不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她一定很难过。骆蘅心想，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她要是个脑袋不大灵光，或者是个好吃懒做的女孩，可能会更幸福一点。她家庭和睦，奶奶、父母，小姑姑都爱她；家里有钱，不是一点点；自己又聪明漂亮，你也看到了。除了健康，她几乎拥有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一切。”
老天总不愿意让一个人真正幸福。
“她从小身体就弱，她爸爸不想她到处奔波受累，就建了一家私人医院。林茵的主治医生都是她爸爸特意请回来养着的。所以，她做了那么多次手术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大家只知道她身体不好。”
有关林茵身体的传言，塔拉当然有所耳闻，只是懒得解释。不过，林茵对小女崽好像情有独钟，不仅把小姑姑送她的毛毯给了她，还给她送药，为她画画，今天居然亲自送粥来学校。
“林茵好像挺喜欢你的。”塔拉一扫先前的愁云惨淡，轻轻笑了笑，那种特有的明朗爽快劲又回到了她脸上：“在不影响你学习的前提下，帮我多陪陪她吧。”
第一句话，让骆蘅心里莫名紧张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听出了塔拉和林茵的关系匪浅。
“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嘛？”
“不是。”塔拉摇头：“我是五年前才认识她的。”
“那……”你怎么对她的情况这么了解？
“因为塔卡莉有一个肾在她的身体里。”塔拉说。
骆蘅恍然，可是：“塔卡莉是谁？”
“教我打羽毛球的人。”
哦！是那个很重要的人。骆蘅想起那天在操场，她俩打完羽毛球坐在台阶上，塔拉说起教她打羽毛球那个人时的神情。
……
第二次月考，骆蘅的成绩有所滑坡，主要是因为考试的时候，她总心不在焉，作文没能好好写，数理化后面的大题也静不下心来思考。
她和林茵分在同一个考场，可林茵没来参加这次的考试。听塔拉说，她之前是从不缺席月考的。
试卷发下来后，骆蘅花了两节晚自习，把所有错题重新做了一遍。她可以忍受因为一时的失误造成的丢分，但不接受本应该她掌握的知识点却没掌握好。
虽然她对分数没有太大的执念，但她需要一个好成绩为阶梯，去上一所好大学。
只要上了大学，就知道该怎么挣钱。等她挣够钱，还清父母的恩情，就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虽然目前她对那种向往的生活，还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挣钱还债是十分明确又坚定的事情。
晚自习，大家都在认真研究自己的试卷，170转过身来敲了敲骆蘅的课桌：“哎，你朋友这次没考好，好像在难过呢。”
骆蘅抬头越过170往塔拉的座位望了眼：“塔拉这次没考好？”
“你就塔拉一个朋友啊！”
“不是啊！”只是骆蘅第一个想到了塔拉而已：“是小梨涡没有考好嘛？”
170：“除了她还有谁。”
骆蘅看着170，她不明白他突然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那……我买个苹果安慰她一下？”
“你那是治标不治本。”170丢了本笔记本过来：“数理化那么差，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理科。数学我是没办法了，这是化学笔记本你给她吧。”
“你的啊？”骆蘅拿起随意从中翻开，顿时对眼前这个长相粗犷，总喜欢咋咋呼呼的男生刮目相看。这笔记做的相当工整细致，知识点也归纳总结的很好，不仅外表漂亮，内容也很扎实。
“看不出来，你挺厉害啊！”
170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我怎么好给她啊！”170突然变得别扭起来。
骆蘅纳闷：“怎么就不好给了，你都好意思给我了。”
170：“你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哎呀！骆蘅，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想当初你刚来那会，那可是整栋楼最高冷的崽，整天一副谁也别理老子的范。”170不算高明的转移了话题。
下课后，屠安安也给了骆蘅一个笔记本，是物理大题分析册。
“也是给小梨涡的？”骆蘅问。
屠安安笑：“给你你也不需要啊。”
“你们这又是物理又是化学的，难不成我还得给她弄个生物笔记本啊。”
170：“别人都说偏科相当瘸腿，我看她那样，已经到了半身不遂的地步了。”
骆蘅被这个笑话给逗乐了。她有生物笔记，但那并不适合小梨涡。
第三节晚自习，骆蘅把这个学期大大小小所有生物试卷都拿了出来，从试卷里找了一些经典的，基础的知识点，做了提炼和归纳。
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大家不会一下晚自习就缩着脖子往宿舍跑。
下课后，骆蘅叫住了小梨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