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日礼物

“砰!”骆蘅拉开一罐冰可乐,和周洲碰了下,仰头喝下一大口。可乐不冰,简直没灵魂!
周洲一口咬掉半窜豆腐,咽下第一口时,无比满足。“你确定不吃一点?”
骆蘅摇头:“已经吃过了,话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窝火。”周洲两口吃完一窜豆腐,从桌上抽了张粗糙狭窄的纸巾,擦干净嘴巴,说:“我现在一看到大人打小孩,心里的那口恶气压都压不住。”
“我之前有个邻居,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吵架。父母一吵架,就拿六岁的女孩撒气。我常常听到那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妈妈别打了,妈妈别打了。’我有时候真觉得她妈就是个变态,她爸也是。”
“一般正常人,听到小孩子这么可怜的求饶,你别说打了,心都碎了。可她妈,越求饶打的越凶,边打边挑衅她爸爸说:‘你以为我不敢是嘛!’,她爸爸不仅不制止,还要故意拿话激她妈妈:‘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她。’”
那段时间周洲经常被小女孩凄厉的惨叫声、苦苦哀求声折磨的抓狂。
“有时候,她爸不在家,她妈也不放过她。经常能听到她妈妈恶言恶语的咒骂小女孩:‘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你怎么不死!你死了大家不都好了。’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气得浑身发抖。”
骆蘅一直拿着易拉罐的拉环在玩,一不小心,拉环把手指给划破了,血立马冒了出来。
“我去。”周洲忙抽了两张纸递过来:“没事你玩这东西干嘛!”
骆蘅丢下拉环,直接用大拇指按住了伤口。“没事。”
周洲叹息:“我觉得这样的父母真的太恐怖了。为什么只要生下孩子,就可以当爸爸妈妈呢?那小女孩要是能自己选择,鬼才愿意当他们的女儿呢,他们就是变态。”
在认识他们之前,周洲一直以为全天下的女孩子,应该都和她过着差不多的生活,从没想过会有这种父母存在。
“他们搬来的一年半里,我差不多打了十几个报警电话。每次警察一来,不痛不痒的说教几句就走人了。有一次,我妈半夜被邻居家小女孩的惨叫声吵醒。我告诉她,他们经常这样打这个女孩。”
“我妈敲了邻居家的门,发现他们居然把小女孩打晕过去了。我当时没进他们家,直到后来警察、救护车、居委会的人全上来了,我才知道我妈把那男的脑袋砸了个洞,流了好多血,还打了那女的一巴掌。救护车先是把小女孩用担架抬了下去,医护人员给那男的做了紧急处理后,和他老婆还有我妈一起被警察带走了。”
“我当时站在门口吓得浑身发抖,我妈进电梯前,回头跟我说:‘不要怕。’”
可是,那天周洲缩在床上哭到凌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难过。她其实早就知道父母已经离婚了,他们想等她高考完,再跟她坦白。
大人总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小孩什么都知道。周洲假装不知道,只是因为她害怕,爸妈离婚,那她以后跟谁?如果选择了一个,是不是意味着她会失去另外一个?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天亮后,她决定让父母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父母爱她,她不必为他们的离婚感到彷徨不安。而且,她不想住在这里了,邻居每次打那个小女孩,她都被折磨的愤怒不已。她已经竭尽所能,可还是不能真正帮到那个小女孩。
“我现在每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被父母打,我就……啧,真的……”周洲揉了揉胸口:“就感觉,这里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踹不过气来。”
“大人为什么要生小孩呢?”骆蘅自言自语。
周洲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刚才看到他们俩在超市,为了瓶饮料又是摔东西,又是大喊大叫。那个小女孩只是想牵着她妈妈的裙角,她妈反手就是一巴掌。大人总喜欢把气撒在小孩身上,都有病。”
……
入夏后,天气越来越热。这几天骆蘅没什么食欲,下午放学,没去食堂,在小卖部买了瓶冰红茶。
扫码付款的时候,看到了林茵的信息。
她立马跑了回宿舍。
林茵穿了身白色雪纺的无袖连衣裙,头发垂在背后,露出了瓷釉般白皙光洁的肩颈锁骨,她长身玉立在金黄色的夕阳余晖里闪闪发光。
上次一起吃完豆腐后,骆蘅就没再见过她,算算其实也就两个星期,可骆蘅觉得已经好久不见。
林茵看了眼骆蘅手中的冰红茶:“晚饭不吃,就喝这个?”她说话的语气,和小吃店里的她判若两人,那种故作老成的家长口吻又卷土重来了。
把她当小孩就当小孩吧,骆蘅温顺的垂下目光,默认。
“去看看吧!”林茵示意骆蘅桌上有个牛皮纸袋:“是你的生日礼物。”
骆蘅诧异的看着林茵,不是奇怪林茵为什么会知道她的生日,而是,原来今天是她生日!
阿姨带她的那几年,每年都给她过农历生日。阿姨走后,骆蘅就不再过生日了。
想要忽略那天是很简单的,只要不去刻意翻看,生日那天对应的阳历是几号,生日就会悄无声息的溜走。
事后想起来,虽然会有些伤感,但总好过弄清楚具体是哪天后,孤独的度过。反正她父母也只会在生日过后三天或者一个星期才想得起来。
“去看看。”林茵催促:“你会喜欢的。”
骆蘅突然有些羞赫,从来没人在她生日当天,这么正式的送过她礼物。阿姨给她过生日的方式很传统,早上起来给她煮两个鸡蛋;下午放学回家,会有满满一桌子菜等着她。
看到礼物后,骆蘅满腹疑惑,牛皮纸袋里装着一套《飘》上面还系着根红绳。
“你不是已经送过我一套了嘛?”骆蘅不解的问。
林茵看上去有些伤感:“这套不一样。”
骆蘅满脑子闪过各种“不一样”的可能:难道是有什么人在书上签过名,全女神?不会是《飘》的改编电影《乱世佳人》梅兰妮的扮演者奥莉薇·黛·哈佛兰吧——主演好像就她还健在。
直到她把那套书拿出来,解开红绳,一张纸条从上下两册之间飘了出来。
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并不漂亮,然而,骆蘅看着它们,逐渐变大变得清晰明亮,直至最后又变得模糊不清。
眼泪划过脸颊落进她嘴里,咸咸的,骆蘅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哭了。她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林茵。
林茵对她点点头,证明一切都是真实的。
那张纸条上写着——给蘅仔的生日礼物,4月28日。
全世界只有阿姨叫她蘅仔。她不是不记得她了嘛!
“你……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从阿姨那里。”林茵说:“上次听你说起阿姨,觉得有点奇怪。她对自己都那么小气,却舍得为你花钱,怎么可能转眼就把你给忘了呢。”
“所以,我去找了她。”林茵随后改口说:“是我叫人去找了她。”
林茵从学生档案里找到了骆蘅父母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通过她爸爸找到了阿姨之前就职的家政公司。
因为阿姨早就离职,林茵叫过去的人,几番辗转才找到阿姨的儿子。
骆蘅愕然的看着林茵,仅凭她的寥寥数语,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就这么大费周章的叫人帮她去找阿姨?
“你知道阿尔茨海默症嘛?”林茵问。
骆蘅怔怔的摇头,她从没听说过?
林茵说:“很多老年人会得这个病,最开始就是记忆力减退,越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越记不住,相反,越是久远的记的越清。你爸爸是察觉到她生病了,才辞退她的。”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犯了错,才导致她失去阿姨。就算没有那件事,她爸爸也会找个理由,把她给开除掉。
可是,骆蘅努力回想有关阿姨的一切,没有找到她生病了的蛛丝马迹啊。
林茵:“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不会察觉到。”
骆蘅恍然。
“那她现在是想起我了嘛?”肯定是想起她了,要不然也不会让林茵给她带礼物来。她小心的翻开放在上面的那册书,手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发抖。
“哈,还是正版的呢。”她又翻到最后看了眼价格:“葛朗台下血本了。”
“她是最近才想起我的嘛,我之前的号码她有的啊。”骆蘅完全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里,什么也看不见,自言自语:“早知道我就不换号码了。我现在去给她发条信息,告诉她,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骆蘅把书抱在怀里,拿起刚才丢在桌上的手机,在解锁翻出通讯录的间隙,她高兴的想要大声歌唱。
“不知道她有没有换新的手机。”骆蘅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给她买个摄像头有美颜功能的手机,直接和她视频好了,她打字慢的要……”
林茵:“她去年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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