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产之争

楚兮拿了把白色车钥匙,正准备出门,碰上了前来讨伐的许阮清。
“你穿成这样,拿着车钥匙要去哪儿!我告诉你,哪儿你都不许去,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不,明天就去公司,让大家都看看,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许阮清估计是气糊涂了,完全忘记自己的女儿还在上学。
她撇过脸,一口气不带停歇的,好像害她黄粱美梦破碎的“罪魁祸首”楚煜就在旁边:“他以为他是谁,居然连董事会都不让你参加,还……”
许阮清一想到楚煜在新闻发布会上伪善的样子,就气得恨得牙痒痒,一肚子牢骚开闸泄洪似得全从嘴里吐了出来:“还有脸装出一副好大哥的模样。说什么,让你出国深造是为你好,爷爷将最后百分之十的股权留给你,用意很明显,就是想让你做继承人。他既知道你爷爷的用意,这人刚死还没凉透,他就违背老人的遗愿,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小心你爷爷半夜从火堆里爬出来找他讨说法。”
楚兮见她越说越不着边际,再听下去,不知道得听见什么愚蠢渗人的话。
“阿越。”声音很平静不高不低,在许阮清炮语连珠的扫射中,很容易就会被淹没忽视掉。
可她一开口,许阮清那脱缰的发动条自动暂停了下来,改口奚落嘲讽楚兮:“阿越,阿越!阿越能保你一辈子啊!我在跟你说话,你叫她干什么?”
爷爷的遗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要说对谁的震撼最大,那肯定是许阮清,她贪婪却胆小,自知以她的身份以及楚兮在楚家的地位,就算爷爷去世,楚兮也难得到太多好处。
之前做那么多愚蠢可笑的事情,也无非是想等爷爷百年后,楚兮能分到个一羹半勺。
没想到爷爷居然把百分之十的股权留了给楚兮,许阮清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给砸的头晕目眩。
结果,嘴巴咧到耳后根还没来得及得意的大笑,就被人硬生生的掐断了那口活命气,她差点当场暴毙。
这会肯定是满肚子的怨恨,就让她痛痛快快的发泄一下吧,免得把人给憋坏。
楚兮干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反正现在一时半会也走不了:“让她给你端杯水来,话多容易口渴。”
楚煜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了,她还这么漫不经心的不争气,许阮清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你是个死人啊,没让你去挣去抢,你连自己的本份都守不住。你说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在我面前伶牙俐齿,胳膊肘往外拐,狗咬吕洞宾。”
楚兮平静的听她把气撒完:“既然你看过新闻发布会,也应该知道,等我毕业后他会把属于我的还给我。”
许阮清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笑出声:“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在自欺欺人?这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都是说给瞎子傻子听的,你也信?你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让给他,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有去无回。”
楚兮:“是鸡给黄鼠狼拜年有去无回。”
许阮清摸不透楚兮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她和楚煜的关系匪浅。只好暂压怒火,收敛脾气,好声好气的替她分析:“你自己清醒一点好好想想,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为什么没跟你商量,说拿走你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就拿走了,为什么要急着开新闻发布会,急着把你送出国,不就是怕夜长梦多嘛?新闻发布会那天,你自己也看到了,他派了多少人在这别墅里守着你,不就是怕你到现场去拆穿他吗?”
楚兮低头垂目,沉默不语,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爷爷去世后,楚煜只在守灵夜的后半夜和她说过一句话:“活着的时候,尽了孝就可以了,没必要彻夜守在这里,去休息吧。”
新闻发布会上,他单方面宣布,楚兮即将出国留学深造,主动将自己名下百分之十的股权无偿转让给他。
协议合同却是第二天才派人送来,楚煜自己连面都没露。
楚兮二话没说,合同内容一个字也没看,只在该签字的地方毫不迟疑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以为,按照她和楚煜的感情,按照他对她的了解。
如果,他真的只想要自己手中那百分之十的股权,根本没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做这么多笨拙的事情。
他知道的,只要他一句话,她会在发布会上当场签下协议。这样,他会更名正言顺的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许阮清见楚兮木然无语,以为她终于看清楚煜的本质,和自己统一了战线,就迫不及待的给她出主意:“你现在还没出国还有机会,他能召开新闻发布会,你也能。到时候你就原原本本把事情公布出来,就算不能真的夺回那百分之十的股权,楚煜为了封口,也会给你些好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捞不着。”
许阮清见楚兮不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也越皱越深,她的声音后继无力得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干脆闭了嘴,心里懊悔,不应该这么早就跟她交底的,她和自己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楚兮冷眼冷面的沉默深思,许阮清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耐心的等着她自己醒悟。
楚临江和楚煜一个是爷爷的亲儿子,一个是亲孙子,两个人的能力旗鼓相当,都是爷爷尽心尽力栽培过的继承人。
只是楚临江胜在手段,输在品性,他对女色的沉迷已经到了毫无节制的程度,早晚会死在女人手里;而楚煜赢在品性,短在手段,他是真正善良仁慈重情义的人,这样的性格在波云诡异的商海人际交往中很吃亏。
两个人各有优胜,却都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爷爷又已经年迈没有精力再去重新培养一个。他明明清楚他们父子俩水火不容,却又一直容忍着他们这种近乎内耗的“不相容。”
其中原委,楚兮一时想不明白。
但另一件事情,她刚才突然看透了。
谁都清楚,爷爷手中那最后的股权,留给谁,就相当于支持谁做楚氏集团新一任话事人。可他却将自己置身事外,把表明自己态度的筹码留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私生女。
爷爷似乎还想继续让他们父子俩斗下去,鹿死谁手,各凭本事?
楚煜这么大费周折的做些事情,无非是想做给楚临江看,她手中的股权并不是自愿给的,而是被楚煜架空抢夺去的。
就算最后楚煜输了,明面上楚临江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楚煜这是在为她做最坏最后的打算。
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你说的对。”在许阮清耐心即将耗尽的前一秒,终于听到楚兮淡淡开口:“现在,我还不能出国。”
她不会走的,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楚煜一个人丢在这里。
许阮清以为楚兮终于明白了她的一片良苦用心,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早该想明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原本,这句话很得楚兮欢心,许阮清偏又画蛇添足的补充道:“平时没事,他当然拿些小恩小惠笼络着你的心,一到关键时刻还不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楚兮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突然结了层冰。
她失望又难过的发现,许阮清嘴里总能冒出一些毫无逻辑,又让人啼笑皆非的蠢话来,永远不会客观理性的看待某个人某件事,永远只会以自己的狭隘之心,去埋怨、揣测、猜忌别人。
可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是个目光短浅不聪明的人(除了明媒正娶的妻子薛采妮以外,楚临江找女人的套路至始至终没变过,找的要么是许阮清这样愚蠢懦弱又胆小的人,要么是黄泽娇那种单纯不谙世事死心眼的人。)和她计较生气不值得,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那就当他之前对我的好,都是虚情假意。现在他夺走爷爷留给我的遗产,就全当我回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你。”许阮清情急之下差点脱口而出,报恩哪里需要那么多钱?
话都到舌尖上了,好在最后一点廉耻心战胜了她的贪恋愚蠢。
她恨恨的想到,浪费了那么多口舌,到头来居然还是一场空。
楚兮要是想和谁结束话题,总能一语中的的打中对方的痛处,还会让对方吃了痛每处发泄。
原本,今天是想打着楚煜让她出国的借口,去见吴缺缺的。
但既然明白楚煜在做什么,自然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接下来,她应该正式和顾知薇见一面了。
打发走许阮清,楚兮给吴缺缺打电话,确定了待会见面的时间,她的车子刚驶出别墅,手机有新信息进来。
居然是国字脸保安的信息,短短两句话,用得却是标准的书信格式:
楚小姐:
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工作机会,我已经从楚先生那里辞职了。以后,你要有事,给我一句话就好。
辞职?
“回拨这个电话。”楚兮降速下坡,语音操控手机。
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接通。
国字脸保安:“楚小姐。”
楚兮:“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国字脸保安:“都挺好,没发生什么事。”
楚兮:“那为什么突然要走?”难道楚煜为了掩人耳目,连她安排在他身边的人都要剔除掉?
电话那头沉默。
楚兮追问:“是你自愿走的?”
国字脸保安毫不迟疑:“是我自己决定的。”
楚兮:“这样吧,我们当面聊。”
楚兮发了个地址给他,就在她和吴缺缺约会的附近。她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国字脸保安从出租车上下来,下车后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对照着在找目的地。
楚兮在他身后响了一声喇叭。
这里是商业中心区,停车位可遇不可求,国字脸保安上车后,楚兮打转向灯驶入辅道。
这是一条双向单行车道,林荫密布,行人熙攘,楚兮跟着前面的车慢慢滑行。
楚兮没有强硬的逼问,也没有趾高气昂的责难,只是轻松的略带开玩笑的口吻说:“方便透露一下原因么,我还真是挺疑惑的。”
国字脸保安正襟危坐在副驾驶座上,平静到面无表情:“楚先生待我不薄,可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看不过眼。”
楚兮一愣,旋即笑起来,越笑越开怀。
国字脸保安有些诧异,不由得看了楚兮一眼:“怎么了?”
楚兮:“这么说,你是为我鸣不平才要走人的!”
国字脸垂下眼睛面露愧疚:“我没什么能力,并不能真正帮助你们母女什么。”
楚兮的笑渐渐凝结,笑到最后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她对国字脸保安表现出来的尊重平等、随和友善,是她在面对所有可利用的人时惯用的态度。
算不上真心,最多只是招揽人心的伎俩。
人与人之间哪那么容易就存了真情实感,所谓的情谊深浅,不过是衡量彼此相互索取利用的程度而已。
就像最开始的她和吴缺缺,可后来发现真的有一心为别人着想不求回报的傻瓜。
一念至此,楚兮心中豁然明朗了些。
楚兮:“这份工作对你重要吗?”
国字脸保安如实相告:“我其他几个兄弟不养我那眼瞎耳背的老娘,我两个孩子,都在上高中,孩子妈妈在家一边务农一边照顾一家老小。”
这么说,他的收入是家里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了。
楚兮沉下目光,收起伪装,露出了她冷锐的本质:“楚煜同意你离职了?”
国字脸保安摇头:“他把我的辞职信退回了,说我是你招来的人,如果你同意我走,他没意见。但他不会决定我的去留。”
楚兮嘴角的笑意一闪即逝,看来楚煜对他很满意,还特意让他绕道来我这里表明心迹:“回去吧,替我好好照顾他。”
国字脸保安困惑不解。
他不正眼看人的时候,就是个呆头愣脑的傻大个,一旦定睛看向某处,又格外的有压迫威慑力,毕竟块头镇在这里。
楚兮由衷的笑了笑,突然有种想和他谈心的冲动:“你是不是也觉得,楚煜在发布会上说的话只是个幌子!”
国字脸保安没回答,反问了他心中最大的症结:“股权是你自愿给他的嘛?”
“是。”
国字脸保安定定的看着楚兮,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出被逼迫无奈的蛛丝马迹,可他只看到了笃定和坚信。
随后,他有所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楚兮笑问。
“明白你们兄妹俩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外界怎么传?”楚兮饶有兴趣的问。
国字脸保安毫不避讳:“说楚先生欺负你们孤儿寡母,把你送出国,实际上是想架空你,逼你交出股权。”
楚兮毫不介意的大笑起来:“楚临江知道外界这样诅咒他么!”
国字脸保安缓了会神才醒悟自己失言,很不好意思,慌乱乱的想解释舌头又打了结说不出一句话。
楚兮摆手示意他不要在意:“明白,明白。”
外界传的也没错,她和妈妈许阮清跟孤儿寡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她们不是苦情戏中相依为命的母女俩,她只是她妈妈敛财的工具而已。
楚兮想结束话题,便靠边停了车,拿出手机给吴缺缺发了条语言:“你别乱动,二十分钟后再下楼。”
国字脸保安最会察言观色,楚兮话还没落音,他已经推开车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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