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我曾经告诉过张也来,有种叫做“跟着我”的魔法精油。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羊皮纸上,合在掌中冥想,然后卷起来,浸入油中,每天在眉心、耳后根、左手腕涂抹适量,你所心仪之人就会主动来找你。
张也来问我有没有涂这种油。我摇摇头,反问他,你有跟过我?对我主动过?
我做过不少魔法油,但都没什么用,最开始我把责任赖到草药头上,后来又赖到基底油头上,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是我水平不行。我小师叔也学过神秘学,她比我还差劲,但是塔罗玩得还可以,去年她用她的金钱油做了一个招财仪式,当天晚上就收到了一笔转账,我羡慕不已,也讨了一些来,却是什么用都没有。小师叔扫了个大兴,从此再也没碰过魔法油,但她喜欢穿魔法袍,戴各种星月饰品,她的魔法手杖各色各样都有,平日里就靠这一身行头装大女巫过瘾。我倒是不爱搞这些,就喜欢整魔法油,因为这个不费脑子,不像塔罗牌,一大堆种类,每种还要记清牌面名字、含义,然后解读牌阵,太累了,我就是笨,就是记不住。
所以当张也来说他想见识见识“跟我来”的魔力时,我毫不犹豫,做了一瓶给他。
“这个封的时间比较短,可能没什么用。魔法油做完要避光封存三个月以上的。”我把那个漂亮的小瓶子递给他,还嘚瑟了一句,“知道吗?我要是出去招摇撞骗的话,这小瓶子能卖个百十块钱。”
才百十块钱吗?他惊讶道,我以为会很贵。
“我只是个低阶,骗骗人的小玩意罢了,怎么敢要大价钱。要是高阶魔法师,普通人根本见不到他们,更别提买他们做的东西了。”
张也来脸上渡上了一层阳光,我看到他的面部肌肉微微动了动。他把鼻子凑近那个瓶子,说有一股味道。
“鼠尾草,白鼠尾草。”我解释给他,“我们净化东西基本都用这个,白天选个合适的时间,烧一捆,把要净化的东西放在烟上熏。”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个东西吗?他把瓶子放进口袋。
我笑起来:“我只跟你说了这个,你只想到看这个,很正常啊!而且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这玩意儿根本没用,你也没跟我要,只是想看看,是我给你的。”
说罢,我疑心反倒起来了。但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张也来抹了一点在自己的手腕上,举起手来对着我晃了晃,微微一笑,你怎么愣了。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张也来就往楼梯上跑去,一边回头笑我:“果然没用。”
不得不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要成仙了。好甜啊好甜啊,怎么这么可爱,张也来你什么时候这么可爱了!
回去以后罗晓苗跟我说,学校要选一批人去参加县里举办的首届文化节,马上老师就要进来点人了。
什么文化节啊?我趴在桌子上,有那么一点点感兴趣。
就是一个节,在文化广场搭了大舞台,请了一堆明星来,底下有各种方阵,学生方阵,工人农民方阵,教师方阵等等等等,举着小充气棒摇啊摇。
哦,我点点头,不感兴趣。
但很快我就感兴趣了,因为班主任激情澎湃地讲完了我县光辉璀璨的百度百科后,宣读的第一个名字是张也来。
啊啊啊啊啊那我也要去!我要和张也来坐在一起举着小充气棒摇啊摇,我要和张也来一起上电视等我们将来在一起后当纪念视频看!
班主任越念越慢,到后面每念一个名字还要给这位同学来一段颁奖词式的入选理由,我猴急的很,压根没注意到那些全是成绩优异的学生。
最后,班主任说:“好,以上同学收拾收拾,跟我出来一下,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明白。”
没有我。
罗晓苗在一旁安慰道:“没事,我也没去,我们这一排人都没去。”
可是,你没去,这一排都没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苦恼极了,第一次想发愤图强,如果不是因为我成绩不好,我也能跟张也来一起上电视了。我悲愤地拍了一把桌子,把头发一束,正了正衣领,刷啦一下抽出书来打开到第一页,我要从头开始,把这该死的天杀的书啃个干净!我倒了一杯盖水,仰头一饮而尽,把杯盖狠狠一甩,握紧笔杆子就要大干一场,我要在字场上冲锋陷阵,挥剑厮杀。身侧同学一句臭骂:哪个有病的甩我一身水!我连忙道歉,再回战场发现已字乱如麻……
果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我闷闷不乐回到家,也不想提这件事,玉萱察觉到我的不开心,但她也没问什么,只是不停地哄我,一会问我吃不吃这个一会问我吃不吃那个,我哪有心情吃东西,就叫她一并吃了。她便柔声唤小毛球:“你主人不高兴啦,快去陪陪她,冲她撒撒娇,逗她笑去!”
小毛球儿皱起个毛脸,喵呜一声,竖着尾巴离开了。
没多久,师父喊我过去,我刚走进祭坛室,就听师父说:“嘴撅的这么高,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这才发现嘴在撅着,已经有点累了。
“你过来。”她把我拉过去,“抽牌。”
我闭上眼集中精力,依次抽了三张牌。
第一张:宝剑骑士(正位)
第二张:教皇(正位)
第三张:皇后(逆位)
师父看着眼前这三张牌,对我说:“你自己解读吧!”
我忐忑不安地看过去,但是,看不懂。
“我知道你心里求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你不会解读。那你现在告诉我,第一张牌是什么意思?”师父坐下来,抬眼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刚巧能认出来那三张牌是啥。
“宝剑骑士一般情况下意味着,有个人走进了你的心里,但是他不会停留太久,迟早会离开。于他而言,你只不过是一个路人,所以你可以安心快乐地和他一起玩耍,但是你要清醒一点,他随时会离你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师父,满脑子都是“离你而去”。
师父我……我还没来及问出口,师父又指着第二张牌:
“第二张,教皇。这张牌暗示你正屈服于某人或某个团体,正在依照别人的期望行事。爱情上屈从于他人的压力,按照对方的要求不顾一切改变自己,你以为这是伟大的付出,其实这只不过是被PUA后自以为是的选择。你所以为的真命天子对你也并非真心,而是另有所图。”
我瞪大眼睛,师父,你在说什么?
“第三张牌,皇后,逆位。皇后逆位意味家庭或爱情中会遭遇困难。你也许根本无法实现你的计划,或者在某段爱情中,你没有办法真正的去爱,因为你对爱过于感性或理想化,你一腔热血却所托非人。”
祭祀坛上的蜡烛忽明忽暗,在我的脸上一跳一跳。
“现在,连起来,你能自己解读一下吗?”师父坐得笔直,闭上眼,合掌开始聆听我的想法。
我说,你都没有问我最近的状况。
我不需要。师父淡淡一笑。
我赌气要出去,师父却拉住我,玉琅,你喜欢他是什么表现,他对你的表现又哪里谈得上喜欢?
每个人性格不同,表现形式也不同。我不服气地回了她一句,她的眼神晃了晃,欲言又止。
阿琅,师父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受到这种伤害,她垂下清眸,我曾被一个人,狠狠地打过脸,那时我才十八岁,我也像你一样爱得炽烈,谁劝我都不听,固执地付出。
我见不得师父伤心,师父一手把我养大,她是我最最亲近的人。于是我乖乖坐下来,帮师父把眼泪擦干,问她,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已经在我生命中蒸发了。师父的嘴角弯起,她抚摸着我的脸,轻轻叹了一句,你都这么大了。
你是咱们一株雪,唯一一个婴儿时期就在观里的。
我呀,养着你的时候刚好十八岁,那时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巧合,美好的巧合,是你的出现,治好了我所有的痛苦与迷茫。
我有好多好多的秘密,关于我的,关于你的,可惜我不能说。阿琅,答应师父,任何事情,都别陷进去太深,任何时候,都要先爱自己。
师父那个时候,就是爱别人胜过爱自己。
我把头埋进师父怀里,问她:“师父现在最爱自己吗?”
她好像沉思了很久,最后抚着我的头发:“我也不知道,我想着我会最爱自己,但我又想着,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玉萱,我的师父师伯,我的师兄弟姐妹,我的师侄们……也许,我会选择你们。”
蜡烛开始平和地燃烧,偶尔也会跳动两下,我看到那是一个淡蓝色的蜡烛,上面刻着我不认识的符文。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爱自己,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
哪一种?
当天知地知对面的人对你完全真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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