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人

天色渐暗,宋衡脸色不是很好的进了谢酬的房间,甩了些衣服在桌上,什么也没说的就出去了。
谢酬楞楞的看着来人先是表情冷漠,然后又行走如风的出门,怎么,自己惹着他了吗?
很显然是的。
因为下午谢酬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宋衡就忍不住去问江自献了。
“大人您真要留他在府里啊,此人来路不明,还是谨慎些吧。”宋衡担忧道。
江自献摇摇头,“这样的人才,得留着。”
当然这个“人才”是打了双引号的。
就是因为谢酬来路不明才要留着,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他到要看看这个人空降郡守府有什么目的。
于是,没明白江自献用意的宋衡打心里就不会给谢酬好脸色了,总觉得这人要害他家大人一样。
但谢酬不在乎,又趁着夜色浓郁时,飞身出了郡守府。
街道上是漆黑一片,所有街坊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倒是城外北野山上的寨子里还灯火通明的,点亮了黑夜。
看到谢酬从寨子门口走进来时,所有人都一愣,里面的欢闹顿时没了声儿。
“老大,你胡子呢?”韩庄胆子大,吊儿郎当的走上前来问道。
“扔了。”谢酬一把搂过他在自己胳肢窝下往下压了压,“怎么,又趁我不在的时候组织什么聚餐呢,这么晚了,大家伙儿还这么高兴。”
韩庄任由他压着猫着腰往里走,“这不是猜到老大你要回来了嘛,我特意摆着酒等你的。”
“哼。”谢酬笑了笑,没相信他说的话,但也没表现出来,“可惜了,我今晚不能喝啊。”
“为什么?”韩庄当即问出声。
因为他还要回郡守府里去,要是喝了酒一身酒气的,怎么着都不好解释啊。
谢酬进大门跟里面的兄弟们招呼了一声,随后示意他们接着喝,只把带了出去。
韩庄默默的听谢酬讲完这些天都来龙去脉,惊呼出声:“什么!你……”
“小点声!”谢酬及时喝止住他。
“你要待在郡守府?”韩庄小声了些,继续问道:“为什么?为了乔大哥?”
“嗯。”谢酬点头应了声。
韩庄在谢酬面前来回走了两圈,“这个方法太冒险了吧,你在郡守府待着,见着顾匀翰的次数就多了,万一那个狗东西认出你了怎么办?”
谢酬看他一眼,让他别瞎晃悠了:“我们八年没见了。”
“也就八年。”韩庄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起来说着。
“八年前我就一小屁孩,他能认出个什么东西来。”谢酬其实很不情愿说自己的年龄,但为了让他开窍些,还是说了,“我虽然是你们老大,但你们比我大多少心里没数啊。”
也是,韩庄冷静了一下捋了捋思绪,整个北野山上,谢酬虽然年龄最小,但本事最大啊。
八年前,谢酬不过十个十一岁光景左右的小孩,而他们这一堆人都在打铁铺跑腿赚钱了。
“可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你未必能查出些什么来啊。”韩庄想了想,在谢酬边上坐下顺手搂了他的肩膀。
谢酬一把拍掉他的手,冷声笑了笑,“相比乔烨给顾匀翰卖命做事情这么多年,这八年算什么久的,只要顾匀翰人活着,总能知道真相。”
说到这儿,两人都沉默了。
乔烨是顾匀翰培养了十年的暗卫。
但顾匀翰作为一个王爷,私养这样的人在身边总会引起旁人的芥蒂,所以为了隐蔽乔烨的身份,他盘了个打铁铺子,让乔烨做店主。
在外人看来,乔烨是个普通的打铁匠,实际却是顾匀翰的心腹。
可以说这十年来乔烨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还是扛不住顾匀翰的猜忌,最后死于非命。
而谢酬从小无父无母,所以记事比一般的小孩要晚,他只记得七岁那年再也没人照顾他的时候,是乔烨把他捡回去了。
直到他十一岁之前,他都以为乔烨只有打铁铺这一个工作。
那一晚,大半夜的,顾匀翰忽然带了许多人围了铁铺,乔烨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叫了韩庄他们几个人护着谢酬从侧门边跑了出去。
后来的事情谢酬无从知晓,只知道那晚待他如亲弟弟的大哥哥死了。
被顾匀翰无缘无故的杀死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谢酬才知道他的大哥哥到底在做什么,也从此与顾匀翰结下了这个仇怨。
所以他忍了这么久没在顾匀翰面前露过面就是为了再次出现在顾匀翰面前时,不让他怀疑自己。
他一定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他要知道顾匀翰为什么要杀乔烨。
而潜伏在江自献身边的好处就是,他可以隔三差五的见到顾匀翰,就以他们俩现在的交情,谢酬出现的频率恰到好处,也不会惹人怀疑。
想到这儿,韩庄拍了拍谢酬的肩膀,“行,都听你的,那你要我做什么吗?”
“有。”谢酬反拍了一下韩庄,“我出死牢的时候把外袍脱在巷子里了。”
“那你是要我帮你拿回来?”韩庄立马琢磨出他的意思。
“不是。”谢酬摇了摇头,“被人捡走了,你去烧了。”
说完,谢酬摸出了张纸条给韩庄,上面写着详细地址。
韩庄细细看完这个地方,又嫌弃的看向谢酬,“我说你真的是,出个死牢还把衣服丢了,找麻烦啊你。”
“它臭。”谢酬言简意赅的说了俩字儿。
韩庄差点笑的背过去,“那你自己不臭啊,你怎么没把你自己也扔了呢。”
谢酬瞪了韩庄一眼,韩庄马上收起刚才的嘲笑样子,正经道:“找衣服也要费翻功夫,我一个人去的话,夜深人静的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你找衣服干嘛?”谢酬一手指着那张纸条,“把这地儿给我烧了。”
韩庄:“……”
我靠,那动静岂不是更大了!
谢酬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你也太狠了吧。”韩庄啧啧称奇道。
谢酬把脚也翘到凳子的一角上,语气颇为无奈,“谁让他捡到了呢,恰好又跟我要做的事情犯冲,没办法,为绝后患,只能如此。”
听着谢酬这么云淡风轻的说,韩庄还是觉得浑身发凉。
见韩庄不动,谢酬踢了一脚他的屁股,“愣着干嘛,这事你做少了?还要我再教你一遍啊。”
韩庄认怂的摇摇头,“没有,我马上去。”说完,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谢酬这才静下心来靠在椅背上,刚才和韩庄说话的时候觉得挺安静的,现在他人一走,周围闹腾的声音马上就挤到了耳边上。
他看了看边上大堂里闹哄哄的人群,里面有从前打铁铺里的,也有后来走投无路上来投靠的。
而谢酬的收人标准就是,非恶人不收。
现在看这帮“恶人”们和自己一样德行的人待在一起反而其乐融融的。
周围的烛火肆意摇曳,而城里某处街坊的房子也正舔着火舌熊熊燃烧着。
天已大亮,那烧的几乎只剩一堆残渣的房子周围,围了不少周边的居民百姓,也围了不少郡守府的官兵。
江自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负手站在门口,谢酬和宋衡则灰头土脸的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两为一组的官兵抬着担架走出来。
谢酬的反应尤为之大,拍了拍身上的灰,还矫情的咳了好几下。
“怎么样?”江自献等他咳完之后问了一句。
“不怎么样。”谢酬摆摆手,“都成灰了,尸体都成焦炭了,干了吧唧的。”
郡守府的人听着这话还挺正常,只是表达的有些粗鲁,但周围的百姓就被恶心到了,一瞬间撤离了不少。
“我问的是原因。”江自献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好好的办案呢,能不能严肃点!
谢酬抠了抠指甲里的灰,“人为故意纵火啊。从墙面和木头横梁烧毁的痕迹来看,那人应该是翻到院子里面以房门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烧的。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太惨了!”
谢酬抠完指甲还不忘补一句感慨一下。
宋衡白了他一眼,“是捡到谢酬衣袍的那户人家,定然是他做的!”
“啊,是嘛!”谢酬抬头假装惊讶了一下,“难怪。”
“现在衣服虽然在我们手里,可没了人证,这无证也是死物。”江自献抬手揉了揉眉心。
“都怪卑职,早知道就派人守着这里了。”宋衡颇为自责道。
“也不怪你。”谢酬上前一步安慰了一下,“纵火之人要是有心,就算这座院子边上守着的人再多,今天早上还是一片灰烬。”
宋衡瞪了一眼谢酬,满眼要表达的都是能不能别灭自己人的士气。
江自献看了一眼谢酬,也同意道:“谢樽说的对,谢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更何况这家人有他的把柄。只是不知道这人到底看见了什么。”
被点了名的谢酬站在一边摸摸鼻子,忽然有点心虚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上来。
“先回去吧,这里也查不出什么了。”江自献招呼了谢酬和宋衡两人,转身就走。
“走吧。”谢酬拱了拱宋衡的肩膀。
宋衡反射性的往边上一跳,“好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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