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我阿姊超凶

我看着阿念,她的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阿念,她那时还只是街边的小乞丐,唯独不同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十分明亮,在人群当中一眼就可以看见她。
她在我家门口蹲了好些天,我每每到大门口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她。
那日我与父兄出门去长安寺祭拜,她就坐在将军府大门的对面,身上破破烂烂的,但那一双眼睛将我吸引了过去。
我蹲在她的面前,将怀里的桂花糕递了一块过去。
那时的阿念与我并没有什么警惕心,接过糕点便囫囵吃下去了,连嘴角都留着糕点碎屑。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用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我没有名字,乞丐是没有名字的。”
“那我把我的名字分给你吧!”我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烫金的匾额挂在府门口,那户人家姓沈,“呐,我叫林云念,那你就叫沈念。记好了哦,你的念是林云念的念!”
她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很满意。
“我记住了,我的念是林云念的念。”
我与她又说了好些话,问她去过哪里,见过什么样的景色,又遇见过什么样的人。
但我们还未说完,我便被我兄长扯着耳朵拉上了马车。
“小念儿!又贪玩,误了时间爹爹定要揍你!”
“才不会!爹爹最疼我!”
我一边红着脸和兄长争辩,一边回过头去看着沈念,冲她喊:“你要记得来找我玩!”
我不晓得她在将军府门口等了多久,我随爹爹回府的第一个晚上,她便出现在了院墙上,身上干净了不少。
那之后她便经常来找我,偶尔会给我带一些吃食,日子久了,我们也就熟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喜欢上阿念的,但我知道,我现在是喜欢她的。
我望着阿念,鼓起勇气:“阿念!你莫当我是小孩子了,我明白我自己的心意,断然不会弄错的!”
我说着,几乎有些想哭,可她似乎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是了,先动心的人是我不是她。
“我……我花了好些年的时间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无论你接不接受,我这辈子都会喜欢你的。”
她望着我,目光深邃,而我则被她的目光深深吸引,沉浸其中。
半晌,她开口缓缓说道:“小念儿,你可能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女子,我也是。”
“我知道!男子有龙阳之好,女子自然也有磨镜之好。”我忍不住落下泪来,“阿念姐姐,你缘何不信我呢?”
许久,我只听她叹息一声,随后,她拉过我,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在我额头上落下一吻。
“小念儿,我给你梳头吧。”
我顺从地跟随着她的动作,坐在梳妆镜前,她拿起檀木梳子,轻柔地将我的头发梳顺,然后将它们挽起,在我的头顶盘成一个发髻。
一个妇人髻,是已婚女子才会梳的发髻。
我从不知道她的手这样的巧,也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手艺。
“女子的头发,出嫁时才可盘起。我给不了你太多,只能将你的头发盘起,算是回应了。”
我看着镜子,阿念站在我身后微微笑着,我稍花了些许时间才反应过来她是怎样的意思。
我不禁笑了起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我忘了我是怎样入睡的了,依稀只记得阿念将我抱上了床榻,守在我身边许久才离开,等我醒来时,阿念早已不见了踪影。
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或许这辈子我们都无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可就算只能做半夜夫妻,我也心满意足。
我换上那礼服和凤冠,端坐在梳妆镜前,让皎月和繁星进行最后的装饰。
脖子上的璎珞有几分沉重,一身礼服和首饰约有四十斤重,而我的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忽地,有宫女进来通传:“皇后娘娘,陛下正在殿外。”
我垂眸,将心里那份小小的悸动压了下去。
他再好又如何?
终不可能是我一人的,早晚都会有秀女入宫,无论是为了繁衍子嗣,还是为了稳定朝局。
沈念走到我身旁,轻声说道:“如我所想的一样,小念儿穿这身最好看。”
他说着将一封书信放在了我手边。
“是今早你父兄送入宫的。”沈念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要不要现在拆开看看?”
我将书信收入梳妆盒,冲他一笑:“应当不是什么急事,等回来再看吧。”
他不语,牵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走出大殿。
朝拜,祭天,册封,赐凤印,每一步都十分熟悉。
天坛外,满城的百姓已经等候许久。
我与沈念坐上马车,绕着京都游行。
我看着那些百姓,有些人的脸上是庆幸,但更多人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
沈念看我看得出神,低声问了一句:“如你所愿,不杀一人的旨意我已经颁发下去了,但在颁发之前无辜惨死的百姓,我无能为力,只能发放抚恤金,以宽慰他们的家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帘子:“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百姓们高声呼喊着什么,我听不清,只知道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结束册封之后,沈念按照规矩赐了菜,随后带着我回了将军府。
我上车时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沈念只说让我换身轻便一些的衣裳,要出宫一趟。
等我站在将军府门口时,我还在发愣。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招呼着下人们把成箱成箱的宝贝都抬进了将军府。
我爹爹与兄长出来时也是满脸疑惑,等看见我时,什么都忘了。
“念儿!”
兄长也愣了神:“小念儿,是你吗?”
我望着他们,爹爹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白头发更多了,兄长的神色也有些憔悴,但好在他们身上都没有伤。
“爹爹,是我。”
我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但沈念却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了我一个眼神。
他微笑着:“许久不见,这些礼节就算了。”
我这才放下一切,走上前去。
步履蹒跚,险些跌倒,好在兄长扶了一把。
“瞧瞧你,路都走不稳了。”
我眼里含着泪,笑着看他:“是啊,不如兄长武艺好,健步如飞。”
我此时满心满眼都是他们,却把沈念忘到了一旁。
爹爹先回过神来,上下看了一眼,跪了下去,却被沈念一把扶住。
“国丈这是做什么?”
“老臣参见陛下。”
沈念笑笑:“咱们进屋说。”
我赶忙回神:“对对,进屋说,莫在这站着。”
我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沈念,虽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但心里的感激无法言明。
至大堂上落了座,沈念才缓缓开口:“进了这府门,我便算是晚辈,今日且将那繁文缛节忘一忘。”
沈念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的的折子,递了上去。
爹爹有些疑惑:“这是?”
“方才那些个箱子您也看见了,是纳采礼,晚辈沈念,此来求娶林家小女,万望准许。”沈念说着,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本不应由我来,一时情急,也找不到合适的媒人,还请林将军见谅。”
不只是兄长,爹爹也一并看向了我。
我慌忙摆手:“我……我不知情啊!”
就在此时,一女子闯了进来。
“小念儿回来了?!在哪?!”
我忙起身,迎上那女子的目光:“阿姊,我在这。”
阿姊二话不说冲上来抱住了我:“我的好念儿!让你受苦了。”
阿姊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自小就爱哭,此时更是止不住了。
我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阿姊,我没事,往后你可时常进宫来看我。”
阿姊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瞧见了一旁的沈念:“这位莫非就是新皇?”
我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阿姊,礼数!”
听了我这话阿姊才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随后便撂下狠话:“陛下,我林家儿女不是好欺负的,望你好好待念儿。若不然,你下一次在战场上的对手就会是我。”
跟来的内侍听了脸上都是震惊,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皇上说话。
我只得在边上打圆场:“我阿姊脾气急,莫与她见识。”
沈念或许不清楚,那些年轻的宫人大抵也不晓得。
阿姊嫁人嫁得早,可阿姊年轻的时候,比兄长还威风。
十几岁时,阿姊与兄长一同在爹爹手下受训,每每比试,兄长都要落了下风。
我不仅担心沈念会动怒处理了林家,那自是灭顶之灾,以爹爹的性格,怕是不会反抗。
可我更担心阿姊一个气不过,真的提刀上马摘了他的头!
我紧张地看向沈念,期望他没有生气。
却不料,沈念笑了笑,站起身来朝着阿姊便行了一礼:“姐姐看不惯我是应该的,向姐姐赔个不是。”
沈念说着,把我拉了过去,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在宣誓什么一样:“但我对念儿是真心的,请姐姐放心,若我辜负念儿,项上头颅送给姐姐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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