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办事免不了低声下气,这道理出来混的人都懂,隋月也明白。
但是她打小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
尤其出了Rose之后,朝汐再没跟她讲过任何话,下到负一楼停车场就独自去找车。
若按现下的情形作分析,即使往后同住在一起,要朝汐配合她拍舞蹈视频的提议也不会顺利。
隋月觉得刚才在瑞尔办公室里是她想简单了。
“车在这边,你往哪里去?”
听到声音,隋月扭头一看,朝汐正站在她路过的一辆纯白SUV旁边。
车身又长又宽,加上纯白的色调,看起来特别笨重。
隋月能想象出用它的人群,譬如一些腰肥肚圆大老板,或那种游走黑白两边的纹身大哥,却唯独想不出身形单薄的朝汐坐进去后的样子。
不过车子跟主子一看都是不好惹的那类,这点准没错就是了。
她赶紧往回走,连声说着不好意思。
等坐上副驾之后,隋月的思绪仍有一半飘荡在车窗外,导致系安全带的时候忘了画筒还挂胸口,就想赶在朝汐脱下外套,发动引擎之前把画取了放好。
可在手指刚触碰上挂带时,她听见朝汐说,“我开车的技术不是很好,你最好别取。”
“没事儿,这幅画本来就是坏的。”她继续停下的动作。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把它带身上?”
“因为原是计划跟你聊完之后,就去找人修复。”
朝汐又问:“它对你很重要?”
这幅画对她重要吗?
从来没人问过隋月,她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现有人问了,她就认真想了想。
其实抛开奶奶的原因不谈,她对这画并没多少喜欢,甚至记忆里很长段时间她都极其讨厌书房中那股纸墨味道。
只是奶奶不知道,她的父母更不知道。
双手摩挲着草绿色的画筒,隋月犹豫该不该实话回复朝汐,然而眼前的画面却打乱了她的思绪。
因为说话间,朝汐已经把大衣外套扔到了后座,身上仅余一件非常显形的浅灰针织打底衫。
印象中,除了橱窗里的内衣人台外,隋月还没见过周围谁有这种叫她移不开视线的好身材。
袖子挽起大半而露出的小臂看着犹像泡了牛奶,不用摸就能猜到,手感肯定像丝绒那样柔滑。
加上朝汐平日录的舞蹈视频都是以宽松大T加休闲裤为主,并非今晚这身打扮,隋月简直不敢去想象拍到私下的朝汐放上网会热闹成什么样。
应该会直接将她们savage干土里吧?
隋月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这才将画筒竖着靠车门边放好,又伸手去扯安全带。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引擎声响起的同时,朝汐再一次问她:“它不重要吗?”
车内灯已经关掉,仅有停车场的白炽灯光透进来,单凭这些,很容易使人误会戴着帽子和口罩的朝汐,是在用咄咄逼人的神情审问。
而伴随着短暂的沉默,隋月觉得自己像是闯进了冰封的原野中,仿佛四处都暗藏着杀机。
奇怪的可怕感觉,今晚的第二次。
“它是我奶奶最满意的作品,不是我看重的。”
“是吗?”
“骗你有钱赚啊?”答了又不信,隋月想结束这个话题,“导航设置好了,你照着开就行。”
朝汐真就没问了。
踩下油门直往出口驶去,隋月由于毫无准备,整个身子都撞在了座椅上。
等明白过来朝汐说的技术差是真的差,而非谦虚客套,出租屋外那片竹林已在不远的前方。
黑黢黢的,黑布一样覆盖在路边。
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知道在它后面还有栋三层高的小楼。
房东奶奶应该是睡了,楼内没有任何亮光,就连石板路两旁的路灯也成件摆设。
在夜幕的烘托下,原本静谧的竹林又平添了丝诡异。
隋月提着行李箱走最前面,朝汐跟她后边,走了几米远,脚步声却轻的好似只有一个人。
果然还是太安静了,隋月这么想着,开始起话问身后的朝汐:“你以前住哪个区?”
还好,朝汐只是走路动静小,隋月很快听见她回复:“月落湾。”
“月落湾?”
那地方不是早被文物局圈成了保护区吗?
按地图上的标注,它周围也没什么公寓住宅和商业,唯一挨它最近的小区是两公里外的月落阁。
隋月想说朝汐是不是记岔了,结果没等她开口问,朝汐就又补了两字:“附近。”
好吧,说话做事确实很朝汐——怪里怪气的。
隋月撇了撇嘴不再多言,提着行李箱快步往前走。
直到猪肝色的防盗门被钥匙拧开,仿铜吊灯散出暗黄的光,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接连两天不是在路上就是搬东西,下午还带了两节舞蹈课,隋月有点身心俱疲。
特别是进屋之后,呵欠连天的像停不下来,眼皮也越来越重。
不过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带着朝汐把房子内部看了遍,又帮着做了空房的清洁,最后铺上了她自己洗干净的床上用品。
等朝汐说“我很满意这地方,也没什么需要了,你去休息吧”之后,隋月无力地瘫靠在客厅的罗汉床,闭上了眼睛。
也是这时,昨晚那阴冷潮湿的水汽又急速朝她围了过来。
这次隋月最先看见的,不是家属院前那棵洋槐和背对着她的那个女人,也不是只靠格扇心借光的暗房,而是一处飘荡着薄雾的荷塘。
远远看,里面的荷花开得正艳,莲叶上好似还有露气凝成的水珠。
每当山间的风一吹过,池塘立马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隋月望了望四周,全是耸入云层的悬崖峭壁,没有发现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更别说是人烟。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还有,为什么明明已是入冬的时节,会有这么大片的荷花盛开?
她还闻到了荷花独有的淡雅清香,感受到了风拂过脸颊后带起的阵阵寒颤……
按理说,做梦的人不该有嗅觉方面的体感,更不会清醒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才对。
隋月站在几步外的枯草地上,思索着向池塘边走去。
待她走近停下脚,先前还弥漫在荷池上方的薄雾有变淡的趋势,鼻尖的香气也更加浓烈,很明显这池子里的都是真花。
但这个地方的气温根本满足不了荷花开花的条件,隋月伸出手想去摘一朵查看。
谁知她指尖刚碰上粉色的花瓣,那朵荷花整个快速枯萎垂败,并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她尖叫着往回跑。
因为此刻隋月眼中的景象,全是鲜红颜色的液体从花蕊的地方源源不断往外冒,似喷泉,整片池子都是。
还有些飞溅在了池岸边,又重新形成个血源,开始往她所站的方向流。
隋月哪做过这样稀奇古怪的梦,她怕得要死,迈开腿就拼了命往前跑。
而在她逃跑的途中,有次回头却看见池塘对面,有个蒙着面纱穿身亮白色宽袖长袍的女人站在那里,正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咚-咚-咚。”
耳边又传来几声昨夜的敲门声,前方的石壁似乎晃动着昏黄的亮光。
隋月惊慌地睁开眼,发现,面前墙上的挂钟刚好指向十点。
不仅如此,在它下头还站着衣服都没换的朝汐,将双手抱胸前倚靠在墙边,冷冷看着她。
“你怎么还不睡?”用手擦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隋月从罗汉床上坐正问。
“又是大声喊着好多血,又是厉声质问是谁的,你叫我如何睡。”
隋月没想到做噩梦的时候自己还说了不少梦话,脸上顿时发红发烫,“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
好在朝汐看起来不甚在意,应了声没事后就要回屋。
隋月拍了几下脸也准备洗个澡睡了,然而脚却碰到画筒。
“你不是被我放在餐桌上吗?怎么滚下来了?”隋月疑惑着再次弯下腰去捡。
然先前进屋的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折返,来到了她身边,“忘了问,刚才瞧你吓得不轻的样子,莫非之前的你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致使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变得跌宕起伏,隋月本能往大门边退了两步,眼神防备地看着朝汐。
而且说话的人,虽然语气上听着像是在笑,但是帽檐下的那片阴影却察觉不出一丝善意的友好,对视十几秒之后隋月感到犹坠冰窖。
可能是刚做了场骇人的梦吧,隋月调整呼吸让自己别大惊小怪,“savage遵纪守法的开门做生意,舞蹈室又有那么多学员监督,做过的话哪能瞒得住。”
“那就好。”朝汐也向她解释:“毕竟我对你半点不了解,往后还要同住一阵子,多多少少都该礼貌问一问。”
搬来了才问?隋月心说这会不会太晚了些!
况且话里话外哪有礼貌?!
好像被人耍了,但隋月想到是自己求人在先,握紧的拳只能松开,和和气气地:“你说得很有道理,那还有别的问题吗?”
最好一次性全解决掉,省得冷不丁再来!
“问题暂时没有了,不过……”
朝汐停顿了几秒,严肃提醒:“我希望咱俩同住的事,除房东外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