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很想你

没把握,原来无恨并不是在故意吓她。
夏今心去州府是真的在拿性命冒险。
而且布防的士兵在城外,收到信号赶来也要花些时间,这一段空档如果发生更危险的事,她身边就只有无怨和那个无情……
还好,结果不算太坏。
收了收飘远的思绪,夏念终是放柔了口吻,“谁说我不是来帮忙的。”而后看向一旁拿着药瓶却不敢上手的丝绒,“姑姑,把药给我,你去找件干净衣裳给她披上,我瞧着冷。”
丝绒看了眼没说话的主子,把药瓶递到夏念手上,“那就有劳夏姑娘了。”然后使着眼色让屋里站着的另外两个人跟自己一块出去。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几盏随风而动的烛光和直视着她不言语的夏今心。
“我下手没轻没重,你要是痛的话,忍着。”在椅子上坐定后,夏念揭开药瓶,将橘红色的药粉一点点撒在渗血的伤口处。
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犹豫迟疑,可谓温柔细致,然而握住手腕的那只手却似乎在抖。
夏今心感觉到了,不由得再看向面前皱着眉心的人,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风寒闹的带点浅浅桃粉色,那双黑亮的眼眸却一直看着她的手臂,像以往没有的专注和在意,而两瓣薄唇不时往外呼气,犹像小时候顽皮摔伤了腿,在太医上药时乳母笑着哄她那样。
“吹一吹就不痛了。”
郁结在心里的烦闷,其实看见夏念出现屋内的时候已经去了大半,而现在,夏今心更多的是感激。
感激夏念能来帮她上药,感激夏念没有在她去解决许总管那帮人的时候,跟莫尧逃掉。
夏今心不免想到前日夏念同自己说她是个好哄的人,如今看来,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想着,看着,唇角不觉勾出一抹笑。
于是当夏念上好药,抬头准备问夏今心包裹伤口的纱布在哪儿时,愣了愣,“你……笑什么?”
这么长的伤口,上药过程中没有喊一声痛,居然咧着嘴笑?
夏念像看奇葩那样看夏今心。
“想笑。”说完这句,夏今心唇角的那点笑意更加明显。
“有病。”夏念松开握住手腕的手,站起身,四处张望,发现纱布就在床畔的木架子上。
洗净手,擦干,夏念拿着它又坐回夏今心面前,一圈一圈慢慢包住伤口,发问的声音也变轻柔,“没消毒,没缝针,就这样上点药粉会不会感染化脓?”
“消毒,缝针是什么?”夏今心却反问。
夏念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消毒就是用碘伏之类的东西涂抹伤口,缝针就是用穿上线的针把伤口缝合起来。”
夏今心听着不禁皱了下眉,“用针缝肉,感觉好痛。”
“你又不怕痛。”夏念轻嗤一声,随后将缠完伤口多余的部分打着结。
“刚才是不怕痛。”
“那现在为什么又怕痛了?”
夏今心回视着抬眼看自己的人,声音很轻,“你应该知道。”
“我是神仙啊?我知道。”夏念移开视线,但心跳的节奏竟比方才快了些, “你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夏今心默了片刻,“是我怕你不愿听。”
“你都没说,怎知我不愿听?自作聪明。”打完结,她的忙也就帮完了,夏念离开椅子,准备回房。
可是夏今心喊她的名字。
“又怎么了?”夏念不情愿地回过头。
“我很想你。”
哪怕只分开短短几个时辰,她依然想得快疯掉。
也因为太想了,所以忘记设防只顾进攻,才会将自己的弱势让人察觉,以至受伤。
但是她想要的永远都跟她背道而驰。
如同此刻,她说完这话之后,并未见听到的人有多欣喜,反而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想我什么?”
相识不过十几天,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夏念走至夏今心面前,认真问:“你确定自己心心念念想的那个人是我吗?”
其实今晚大家都累了,更何况又受了伤,她真的没想耗精神在一些儿女情长上。
可是夏今心总这样,一直这样,她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哪能次次都装作无所谓。
“怎么?”夏念轻笑,“这问题很难回答?不好回答?还是你夏今心又又又把我当成了你的那个阿念?”
感情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并代表不能聊。
如此,今晚不妨就来一次坦白局。
“两个言行举止完全不同的人,这么久了,就算是智障也该分清看清了吧!”
夏念一激动就忍不住双手叉腰,咄咄逼人地笑,“而且我哪里像你心头的那个白月光?我哪里像你喜欢的那个样子?我爱喝酒,不会舞刀弄剑,擅长挖坟刨土,闲着没事就喜欢发个呆。夏今心,你看清楚了我是夏念,不是阿念!”
夏今心被双手叉腰的人逼退到床沿边,坐到床榻上,只能仰头看着气势汹汹的夏念,过了半晌她才轻声问道:“所以你这么生气,不是气我想你,是介意我把你当成她,对吗?”
长长睫毛轻缓地上下扇动,兴许是受了伤的缘故,眼神里透着一丝无辜无助。
夏念见惯了霸道强势的夏今心,头一回见她这般,放下叉腰的手,无奈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拜托你不要再利用这具身体欺骗自己,还能和她重新开始。”
至于莫尧告诉的那件事,丝绒无恨自会告诉夏今心,她不想提。
夏今心却依然摆出副没明白的表情望着她,“可我这几日没有把你当成是阿念。”
因为阿念想抱就能抱,她不会叫自己忍着欲望冲动,不会时刻提醒记着未经允许不可以牵手,不会在抱了之后又开始不断懊悔自己太急切。
只是这些心里想法,夏念看不见,她像听了个天方夜谭,睁大了眼睛,“没有?你确定没有?”
夏今心摇头,语气极其严谨,“你应当记得我和你说过,从不骗人。”
这话是有讲过,但夏念更纳闷不解,“那你想我什么?我又不是你的阿念,你又不喜欢我?”
“不知道。”诚实地道出三个气声后,夏今心苦涩一笑。
交谈期间,夏念没放过夏今心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也想到那晚在城郊驿馆,问起师承何处的时候,夏今心在黑暗里发出的那声叹息——原来我的阿念,她真的离开了。
所以有没有种可能,夏今心的理智上确实没把她当成阿念,只不过身体本能却还记着喜欢阿念的感觉,就好比截肢的患者,分明没了手脚,仍是觉得那只截掉的手还在。
夏念推测这种可能性很大,想借此机会好好聊一聊,可见夏今心没穿外衣的身子,便咽下想说的话往门外走。
“你去哪儿?”一道着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丝绒姑姑拿衣服拿了半天不见回,我去看看。”
不料门一开,夏念嘴里要找的人就站在屋外,不仅如此,在丝绒左右两边还站着叶萃和看起来绝不会偷听的无恨。
丝绒原是拿上衣衫就要敲门进屋的,然叶萃却压着嗓子让她先别慌,恰好这时候屋里传出夏念问主子的声音,她想那件事是该早说清楚,便没动。
但此刻被抓了个正着,丝绒的脸上也露出丝窘迫,遂赶紧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来人,“麻烦姑娘了。”接着招呼另外两个人离开。
夏念却叫住无恨,“伤口不小,你最好去找大夫抓一些疗养的汤药。”
浑身上下都穿着深黑的无恨,黑着脸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黑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夏念转头又对叶萃吩咐:“夏今心午饭的时候就没吃多少,晚饭想必也没吃。丫头,麻烦你去煮点热乎清淡的食物。”
“好,我马上去。”叶萃也匆匆下了楼。
丝绒不知自己这时候干什么好,等着眼前的人安排,然而夏念却是让她一起进屋。
屋里,烛光摇曳,映衬得床上坐着的夏今心有种宛如等着心上人归来的孤独感。
这是史书上没有记录到的那一面。
“先把衣服穿上,我有话跟你说。”夏念没有直接将外衫递给夏今心,而是交给丝绒,“麻烦姑姑了。”
“你想聊什么?”穿好外衫的夏今心,轻言问搬着凳子坐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聊,我不是你的阿念,以后我们要怎么相处这件事。”夏念的表情正经严肃,与床沿边的白影平视。
夏今心鲜少看她这样,以至于呼吸都不自主放缓放慢,“你希望我怎么做?”
问出口的那刻心里便有种直觉——与其说是聊,倒不如说是知会。
虽然她们之间的相处时日不长,但这不影响她看清了解一个人的擅长之处,尤其是最擅长理性看待事物,完美地规避利害,再果断抽离抽身的夏念。
果不然,夏今心的直觉立马就得到了应验。
因为夏念用近乎绝情的话语告知她,“我希望你下旨让我参与监管河堤的建造,直到修好为止,直到你彻底放下阿念前,我们都不要再见面。”
有一瞬像失聪那样听不见周遭的声音,更张不了口,指尖都陷进肉里,她终于痛苦地问了句:“一定要这样吗?”
夏念只是冷淡地对她笑了笑,“夏今心,你需要一个人好好认清些人和事,我也需要独处自在空间。况且我们从莫尧开始,自然该在莫尧这里结束,但我不会再逃,你若不信,可以派人继续监视。”
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