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抱着的时候该做什么说什么?

夏今心承认自己是有点不悦,但她从不撒谎,她说了没有生气就是没有。
不过夏念的话有让积攒在心底的烦闷,去了大半。
她单手扶着人上驿馆的石阶,神色和语气都放缓下来,“你永远不必想法子哄我,因为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能愉悦许久。”
夏念还没酒醉到丧失听觉,夏今心说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该回什么,能回什么,她晕头转向地琢磨了片刻,丢出两个字“是吗?”
心头也是五味杂陈的,她又想叹气,好在一个踉跄脚步给打乱了。
可是圈在手腕上的动作好紧,从身后布料上贴来的温度更是像火炉,滚烫刺激着她的感官知觉。
夏今心紧贴她,身上独有的香味萦绕在周围,形成一个不容她挣脱的禁锢之地。
渐渐地,她的面色开始不受控发红发烫,嘴巴也有点口干舌燥,她迫切想喝杯水。
“能放开我吗?”她询问的同时动了动手腕,但无果。
夏今心从未对她放过心,不仅如此,手上的力度在这句话之后愈发加重,她不禁闷哼一声:“很疼。”
“知道疼还喝酒。”没有发火,夏今心自认是个脾气不算太坏的人,只陈诉事实,“这里有门槛,进去还有楼梯,等你上到二楼我就松手。”
夏念没借口再挣扎,任由身后贴近的温暖“引导”着她迈进驿馆,听着夏今心吩咐叶萃提些热水洗漱,又扶手靠墙往房间挪。
等她洗干净躺床上时,看见的画面已经天旋地转,不得不闭上眼。
夏今心见床上的人用手臂挡住眼睛,以为是烛光太亮,熄掉两盏后动作极小心的往屋外走。
“你去哪儿?”头很晕很痛,夏念没法睡着。
夏今心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影, “我去无恨的屋里换药。”
“早晚都要换?”一个很废话的问题。
可是夏今心回了她,“嗯,早晚都得换。”
然后说点什么呢?
“早去早回”太过亲近,“去吧”太过疏远,“哦”又太过敷衍……
夏念感到一阵烦躁,干脆闭嘴,不一会儿听见房门被打开,很快合上,自此安静无声。
然而平躺在床上的人却看着帐顶深深叹了口气,“最近两天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止一次对夏今心生出心疼,不止一次想伸手给人抱抱,甚至还想竭尽全力让夏今心感觉轻松。
这一切脱离了夏念原有的意志掌控,比昨晚的梦更叫她心有余悸。
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还好,还好夏今心明日一过就回帝都。
想着,夏念又再抬起刚才被夏今心紧拽着的那只手臂瞧。
只可惜光线太暗,即便真拽出了红印子此时也看不清楚,她看了几秒便把手臂搭在额头上,开始绷着神经去听门外的动静。
时辰不早,驿馆这一日并未住进别的客人,很是清静,没什么可听的价值,夏念听了半会儿就失了兴致,她真的好想睡觉。
数羊酝酿、自我催眠、强迫入睡,各种招数都用尽了,依然意识清醒。
夏念放弃了,她打算等着夏今心上完药回来。
等待是漫长的,兴许除了上药之外,主仆二人还聊了些别的事,夏念无从得知,只是听着进屋的脚步声不断靠近,最后落定在床畔边缘。
已经熟悉的香,像是哄人入眠的良药,她才闻到一点,先前不肯妥协的清醒便有了败退的迹象。
她却不敢出声,不敢睁眼,直到有人轻手轻脚躺在边上,又温声细语问了一句:“你还没睡吗?”
“正要睡了。”没有撒谎,因为夏今心躺在身边的时候确实困意来袭。
身旁的人应该又在翻身面对她,夏念感觉到了香味的热度,离侧脸的距离有点近。
按之前,她定会挪动身体来避开,但今夜没有,缘由她不想得知。
夏今心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人,虽然模糊,却触手可及,这种感觉令她踏实安心,笑容便在唇角眼尾蔓延开,她问:“我们明日几时去看堤坝?”
“吃过早饭就去。”
她盯着侧脸,不舍得眨眼,“那看完之后呢?”
身边的人保持着平躺姿势,回她,“时间足够的话,再去看看卖米的铺面吧。”
“好。”夏今心默了片刻才应声。
夜晚却将这微不足道的停顿无限放大,夏念怀疑是自己这话又惹人不高兴了,偏头去瞧。
但她忘了和夏今心的距离实在太近,动作刚转过去,她的鼻尖就贴上了对方的额头。
寂静的夜晚放了一簇烟花,没准备的人因此吓了一跳,夏念赶紧往后撤,结果夏今心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把她拦住,“别躲我,可好?”
问的直接,问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她忘了下一步要做的动作。
可是夏今心没有,并且对方没喝酒,神志清醒地凑近她,“我好希望你能像昨晚那样抱抱我。”
香气是种味道,然此刻的夏念在被它蛊惑,被它动摇支配,发出的腔调听着都有些陌生,“嗯。”
二十年的人生经历里,除去母亲和家人的拥抱,夏念实在没多少抱人的经验。
手往哪里放?抱着的时候该做什么说什么?抱到哪种程度抱多久再放开才算合适?这些她统统没答案。
何况她还喝了酒,她居然担心带酒的气息会让怀里的人不舒服,于是刻意屏着呼吸。
而且夏今心的头发时不时就轻扫她的颈窝,那触感犹如在挠手心里的蚊子包,惹得她既想推开又想再靠近多一点,十足像个别扭神经病。
“睡吧。”不单是提醒怀里的人别再乱动,也是告诫自己该睡了少想些有的没的。
夏今心当真没再往颈窝凑,乖巧地把手放她腰上,“希望你今夜能做场好梦。”
夏念在心底默回:但愿。
第二日下起小雨,浓雾痴缠在浏州城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天气不好却没有阻挡修堤坝的车队,一夜无梦的夏念同夏今心去的路上恰巧又遇见进城时的那对父子。
他们先认出来,黝黑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笑,“二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看堤坝修得如何了。”夏今心明显不愿搭话,夏念只好充当发言人。
老人背着手,佝偻着腰伸手朝浏河边上指,“就是从那儿开始修的,您二位想看要去那边。”
夏念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细雨朦胧中只瞧出一堆堆荒土乱石,完全看不出是条像样的河道堤坝。
不过没有州府的支持,全靠当地乡民的自发行动,能有这番改变已是不易。
“雨下大了,回家歇着吧,堤坝的事女帝过几日便会派人来处理好。”夏念把手里多出的伞递给老人。
夏今心依旧没发一言,默默看着她。
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言辞变得激动,“多谢姑娘!多谢女帝陛下!您二位前日与草民说的话,草民都还记得,堤坝的事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解决。只是……草民可否问二位姑娘一件事?”
“您问。”
“许总管还会放出来吗?”因着年龄,老人的双眼不再明亮,稍显浑浊不安。
答案是肯定的,但夏念不方便回答,转头看夏今心,“你来说。”
两个人同撑一把伞,双肩紧靠,夏今心喜欢这刻的气氛,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声:“不会放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抓紧伞,躬身作揖告辞,“您二位先忙,草民便不叨扰了。”
目光送远老人,夏念撑着伞继续往河边走,泥泞的路让不快的脚步变湿滑,鞋子上也裹了厚厚一层泥。
“你要不要挽着我的手?”夏念着实被滑溜的路整得心率不齐。
夏今心在她右手边,闻言站定,“怎么了?”突然的主动,这并不是好征兆。
彼此面对,伞面遮住的范围太窄,不够夏念避开那道复杂的视线,只能回视,“这路有点滑,我怕你摔跤,再伤到你的右手。”
今日之前不敢去幻想的场景,眼下却实打实的发生了。
夏今心不知道是什么让夏念这么快转变,但她没办法拒绝。左手轻轻挽住撑伞的人,她想,这一趟来浏州真是最对的一个决定。
她们不紧不慢地走过平坦田地,去到堤坝的源头,随后又沿着联通它的路线慢行。
“看来许总管是一点没把这事放心上。”
夏念虽学的考古,却因着专业的性质也对挖沟开渠浅浅了解过,看出存在的问题后便指出:“挖的宽度和深度没个标准,起点和分支也没个规划,更没考虑河床比这片田地要矮,按现在的开挖方式,涨水期该淹还得淹,到了夏日不靠人力引水,该旱还是得旱。”
夏今心认真听她说,说完才柔声发问:“那你可有想法?”
“想法是有,不过这得找几个当地有经验的乡民一起讨论,譬如潮水期最厉害的时候水位在哪里,遇上干旱的时候,水位又在哪里。”夏念说着偏头看夏今心,“这可不是随便修个堤坝挖条沟就能解决的事,而是要经过以往的数据来计算规划,这样才能让投入的人力物力获得更好的作用与长久的回报。”
“涼国近几年战况颇多,不单是国库吃紧,老百姓也饱受战乱没个休养生息喘气的时候,这个项目落地之前,你看要不要着重考虑下当地的民力和工期进度问题,别到时一件利民惠民的好事又变成剥削或是滥用。”
这些话,阿念从没对夏今心说过。
但今日的她听到了,尽管是从另一个长得像阿念的人口中说出来,依旧不妨碍脸上的笑意加深。
“你的想法很好,等回了帝都,我会立即找人商议。至于浏河的潮落潮涨你让无情去打听留意便可,她在这一带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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