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是不可能给夏今心写信的,写了不就说明她在担心记挂那人吗?
无情是不是觉得她很傻?
“你愿意就帮我在信里过问一句,不愿意就当我啥都没说。”
关上房门,夏念靠一瓶桂花酿勉强睡了个好觉。
且接下来的日子,她和无情忙着去找对浏河有丰富观察经验的村民,又要亲自去相隔不算远的武陵城订米来稳定浏州的市场供给。
可谓白天忙得见不到人,晚上大半夜还要挑灯讨论堤坝的修造方向,清算米店的库存亏盈。
忙起来的日子虽然累,但是再没有过多精力去想夏今心,去想阿念那个“坏女人”,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新的州府总管任命从帝都前来。
新上任的总管有些年轻,个子不高不矮的看起很匀称,夏念随无情去总管府的时候,对方还要对她行礼,尊称她为“夏大人”?
夏念赶忙叫总管府的管家把他领导扶起来,并站到无情身后,“刘大人叫我夏念就好,可别叫我什么夏大人,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
“我们都叫她夏姑娘,刘大人要是不介意,跟着一起叫吧。”无情认真做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
“好的,无情大人,夏姑娘。”刘大人招呼她二人落座,随后才开口道:“女帝在下官出发来浏州前,曾与下官谈过堤坝开挖修筑一事,还说了夏姑娘的提议,下官听完觉得想法甚好。昨日到达的时候正巧遇见当地的村民,便向他们询问浏河的大致情况,并连夜起草了份施行意见,可否请二位看一看?”
“刘大人对此事着急上心,看来女帝这次能放下心了。”夏念说着也把两张纸从袖口取出来,“这里是我和无情大人前几日收集了解到的浏河涨退潮信息,希望能帮上刘大人。”
一整日就这么在纸上勾勾画画过去,第二日天刚亮一行人又叫上原先自主修建的村民同去浏河实地考察,共同讨论如何修造。
再完美的设计方案也得符合使用者的需求才行,不然只能算是裹着漂亮糖纸的华而不实。
夏念出发前对刘大人提醒道:“我们的建议只能作为辅助,更多的还是要听浏州百姓的想法,到底他们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夏姑娘说的是。”刘大人隔着半步距离,回以一笑道:“实不相瞒,这话女帝也曾跟下官讲过。”
无情听了挽住夏念的手臂,又开始悄声咬耳朵:“你看,你跟主子多么的心有灵犀。”
这些日子,她俩同吃同住,无情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念基本摸透,也不再抗拒对方的亲密举动。
“夏今心是一国之君,她有这想法不是很正常,扯什么心有灵犀。”夏念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无情却像个软组织动物挂在她身上,声音也变娇柔做作,“那我怎么就没这想法,所以我不正常咯?”
“我管你正常不正常,现在说正事,你先站好。”说完,夏念用手去推无情,又向一旁的刘大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刘大人,让您见笑了。”
刘大人用目不斜视的做法来表示自己毫不介意,并礼貌地回她:“夏姑娘无需过多在意下官,何况二位这般相处和谐,对之后一起共事也有所助益,下官看来这是挺好的。”
“听见了没,刘大人都说咱俩关系好。”无情忍不住把脸在夏念的手臂上蹭蹭,十足一副小猫求顺毛的模样。
夏念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问:“刘大人,您出帝都前,女帝一切看着可好?”
“听闻陛下在浏州受了伤,议事那日也一直垂着手,看着……好像不太好。”
“张太医的医术不是挺高明吗?怎还瞧着不太好?”夏念皱眉追问,腔调不由得变冷厉,“就算没好转,为何不多安排几个太医看诊问诊?”
无情听着不对劲,直起身看刘大人,果不然瞧见他脸上的笑容好像被雪冻住,赶紧松开手,笑着圆场:“你问人家刘大人也没用啊,他见主子的时候总共那么点时辰,能瞧出些什么。听我一句劝,你有想问的直接去问主子。”
“我才不问,问了她又要多想。”夏念说到这个忽然想起来,“话说,你怎么也没问?你不是自诩最在意你家主子吗?”
无情确实没想到热心救个火还会烧到自己身上。
只是她并非没有过问主子伤情,但她这次不想实话告诉夏念,于是顺着话讲:“这几日忙得沾床就睡,在信里要交代的事情也多,受伤的事……”
夏念想想最近发生的事的确又多又杂,摆手,“算了,没问就等回去后写信再问,先解决眼前的事。”
一行人站定浏河边继续商讨,那对进城时遇见的父子也在,还提供了不少他们的想法。
眼下各方人员都配备齐全,集思广益,夏念对这个项目能圆满完工抱有极大的信心。
大致讨论出个可行方案后,刘大人回总管府写奏折上报夏今心审批拨款,她和无情则回家等消息。
“我就说只喝汤汤水水的中药不行,不缝针不消毒能好得快才见鬼了。”回去的路上,夏念碎碎念道。
声音很轻,无情又心不在焉的,自然是没听全,好奇追问:“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夏念也不藏着掖着,又把刚那话一字未改地复述了遍。
消毒缝针是什么治病救人的操作?
无情真没见过,可她看夏念的表情严肃又难看,不好意思再问了,心里却偷笑。
笑了好一会儿,她慢悠悠张嘴,“别瞎担心了,我今晚帮你去问。”
夏念等的就是这句话,“今晚送出去,什么时候她能看见?”
“最迟后天早上。”
“一去一回不也得两三天?这要是有个性命攸关的急事,岂不完蛋!”
夏念恨不能今夜做梦找阿念要两部手机,却完全没注意自己这些日子的言行举止在无情眼里有多反常。
“你这么着急,不如亲自回帝都去。”无情面对夏念后退着走,唇角往上的弧度快要压不住,“我可以送你回去。”
回去?
她干嘛回去?
而且当初说要留下的是她,现在莫名其妙的又说要回去,这也太善变了。
再退一万步说,回去看见了夏今心又能改变什么?
给不了的依然给不了,想改变的仍然没个定论,说直接点她们三个还没解绑。
除非夏今心和阿念二人彻底分手,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并保证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否则这段关系就注定是团乱麻。
夏念在脑子里用红笔画了好大一个X,态度坚决:“我不回帝都,你写信问她的时候更不要提到我,不然跟你绝交。”
“哎~”无情对这回答意外也不意外,却还是叹气,“你这人真没看出来挺别扭的,心里分明担心主子的伤,嘴上非不肯妥协。”
但她又不能不听夏念的话,“好,你说怎样就怎样,真是拿你没辙。”
两日之后,主子的信件到了,无情却没有递给夏念看,而是装作真有问过那事般泰然自若道:“主子说她这次的手伤愈合得极慢,张太医瞧了也说至少要将养两个月。”
夏念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只手臂挡住眼睛,听闻这话后将身体坐正,“养两个月?那还不赶紧找别的太医,想其他的办法来处理!”
人一急,什么情绪管理,什么面部表情控制,夏念全都无暇顾及,只紧着问:“那别的呢,吃饭睡觉这些有所好转吗?”
“你的问题可真多。”无情折好信纸塞袖子里,丝毫不着急地坐到另一张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我又不知道你会关心主子这些,自是没问。”
“那我把想说的给你列个清单,你下次写信的时候记得问。”
列清单?!
她真没看出来,夏念这人平时瞧着不冷不热的,其实私下里这么别扭可爱。
无情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瞄人,张扬的笑意快按捺不住,嘴上却还要装不情不愿,“哎,看你这么放心不下,老是过问,那我就再帮你多问几句好了。”
可当夏念起身回屋找纸笔时,院子里的人又叽叽歪歪:“就是我以往都不这么婆婆妈妈,万一主子看了嫌我啰嗦咋办?”
不说还好,说起来她在主子面前很少问长问短,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大多点到即止,即便她只字不提夏念,真要猜的话很容易猜到。
“那…她通常嫌人啰嗦会怎样?”问清楚了,心里好有个底,夏念可不想无情因此受到怪责,引起怀疑。
无情摸着下巴,一副思索回忆,末了,“罚个五十大板?我没挨过罚,不太清楚。”
然而夏念听完后就犹豫了,心想,一个不爱过问私事的人突然揪着这些不放,实在反常。
再来,问了也是白问,搞不好听见不好的回复,又要变得和听说伤口还要养两个月之久的那番话一样闹心。
权衡了一阵,夏念折返回院子,又躺在了摇椅上。
“你这是……”这回换无情坐正看她,“不打算问了?”
“嗯,不问了,以后都不问了。”
“哎,我说你这人的意志怎这么不坚定呢?”
无情颇有种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走到夏念的摇椅边,蹲下,“我都甘愿冒着被主子责罚的风险了,你居然给我撂挑子,这可不行。而且,主子说不定就是吃不好睡不好,你问清楚了,咱们对此也好重做打算,帮她改善不是?”
躺椅上的人依旧默不作声,无情无计可施,开始摇着椅子喋喋不休:“夏念,你看你对莲荷和小叶叶都那么尽心尽力,怎到主子这边就铁石心肠呢?你忍心看她一直这个状态吗?你忍心看她为此日渐消瘦憔悴不堪吗?你——”
“好了!”夏念被摇得头晕,耳朵也像进了只蚊子,当即打断施法,“反正后果自负,你那么想问就问吧。”
人走得很快,无情站起身后只看见一道白色残影消失门口,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你要问主子吃饭睡觉的事儿吗?怎变成我想问就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