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夏今心在哪里?

按部就班的生活枯燥单调,却也证明有在努力活着。
夏念写的那封信无情让人带回了帝都,至于夏今心看没看,回复了什么,她倒没过问。
并且从那天开始,她每日都会写上一句话,内容或是听过的歌曲歌词,或是在一些书上看到的矫情句子。
手腕没因练剑酸痛的时候还会在纸上画简笔画,什么小猫小狗小花,什么有趣的无趣的。
如果做这一切真要安上个什么企图,那她希望夏今心尽早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她好拿着“分手信”回家。
很快,冬至到了。
一觉睡醒,推开窗户后,院子里全是白茫茫。
夏念长大的城市从不下雪,她对此自然现象也无甚喜欢与兴奋,倒是眉头一皱担心起昨日刚筑好的堤坝。
没用水泥钢筋,只有稻草混泥土,这场雪看着不小,若是压垮了又得返工…
夏念想着抓起一件厚袄穿上身就出了门,不忘跟厨房里欢声笑语的二人交代道:“叶萃莲荷,早饭做好不必等我,你们先吃。”
“你干嘛去?”无情揉着眼从门缝露出半张脸,将她喊住:“等我跟你一起。”
“没什么大事,你继续睡吧,我叫侍卫跟着。”
这一批侍卫都是无情精挑细选,功夫不算差,稍稍放下心,回道:“那你早去早回。”
紧赶慢赶去浏河渡口的路上,夏念还遇见了撑伞急行的刘大人,不用问便知和她的目的相同。
于是二人一同前往,路上又聊了聊让堤坝更坚固耐用的解决办法。
然而夏念在绕过渡口岔路时,偏头却见那里站着一个满身火红的女人。
身姿笔挺纤瘦,黑发也用了白玉簪挽着,左手撑一把深棕的油纸伞背对她,是一抹亮眼到不能忽视的颜色,但全身又透着不容许任何人靠近的冷意。
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夏念觉得好像那个人,停下步伐,“那是…谁?”
刘大人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白的景色里浸入了一滴鲜血,突兀得刺眼,“回夏姑娘,此人下官不曾见过,应当不认识。”
“你觉得她像女帝吗?”
夏念想前往渡口确认,可是刘大人否定了她的猜测,“完全不像,因为女帝从未穿过这么艳红的衣裳。而且女帝在帝都,每日许多政务需要她处理,不可能冒着风雪前来浏州。”
有道理,加上浏州的所有项目进行顺利,夏今心应该十分放心才是,确实没理由冒着被对手暗杀的风险来此地,还是在下雪的冬天。
“那是我看花眼了。”夏念把提前准备好的黑纱蒙眼睛上,“雪景看久了容易雪盲,这下舒服多了。”然后转身回头,继续同刘大人商量接下来的施工方向。
听声音,那人走远了。
夏今心看片片雪花飘落在河面,凝固成一层薄冰,而后风一吹荡漾荡漾着就裂开散了。
人们总以为下雪的时候最冷。
来此挑水回家的村民也嚷着好凉,双手还要来回不停揉搓,但夏今心并不这么觉得,她看着浏河面上的浮冰,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昨夜戌时到浏州城的那会儿已经飘雪,她披着防风雪的斗篷遮住脸沿长街一路走到底,也半点没喊过冷,反而手脚发热,连心口的跳动都比在帝都时要快。
一户不大的宅院前停下,高过头的院墙阻挡了里面的欢声笑语,好在无仇早有准备,亮出令牌叮嘱看门的侍卫什么人都没来过后,又将一个木凳安放在墙外。
随后双手扶着她踩上凳子,这才借着一盏橘黄看见屋里的那几道身影,尤其是那个人。
安安静静地坐那里,手指还是习惯摩挲杯沿,而左手托着下颌看叶萃和莲荷在边上说笑比划。
看了没多久,围坐的人一个一个犯困散去,夏今心只得把目光从再看不见什么的窗面移走,去找那株从隔壁院墙爬过来的红梅。
夏念说它的花瓣红如血,看起来有点艳俗,然走近时会闻到沁人心脾的幽香。
“夏今心,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一点不喜欢鹤顶红,我喜欢像冷面杀手那样的墨黑。可是人好善变的,尤其当我接连数日推开窗就撞上一片红之后,我好像…有些喜欢上它了。”
夏今心没有过因见的次数多就对那东西产生好感的时刻,但她想夏念如今喜欢上了红色,若是自己再穿一身白,只怕瞧见了会不高兴。
即便这一次来浏州的行程没任何人知晓,即便她并未打算在夏念面前现身,可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同她说。
又不知过了多久,窗内的烛光被主人熄灭,眼睛瞬时陷入一片漆黑空洞,只有鼻息间的花香还在证明这不是做梦。
“主子,很晚了,您手上的伤刚好不久,要多休息才是。”
这一夜她见到了想见的人,闻到了想闻的花,等明日找到那两只小猫小狗她就得回帝都了。
说好的,这次前来只是远远见一面,她不准再贪心。
住的地方还是初到浏州那间驿馆,恰好和夏念如今住的地方一头一尾。
洗漱完就寝前,夏今心站在那人曾靠过的窗边,苦笑着想:如若缘分不是足够深,她俩能再次遇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最终还是遇上了。
在白茫清净的山水间,在她怅然若失的时候,夏念撑一把黑伞,批一件厚实又毛茸茸的雪白裘朝她停靠的渡口缓步而来。
表情依旧淡然,好似这世上的一切都不足以令她展露笑颜,那双冷沉眼眸更是坚定看着前路,不曾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一次。
夏今心也不想回头的,她多想不顾一切冲过去将那身影抱在怀中。
可是不顾一切之后呢?
她已经分不清对夏念的这份情愫是因为阿念的缘故,还是早在那等待的一年里将爱转变成了不甘执念。
所以她不能不回头,在她没彻底放下阿念之前,她决不能再抱住那个人。
撑伞的手指握紧,模糊的视线牢牢定在湖面,流泪还是由于雪花落进了眼中,夏今心一动不动没再管过。
而另一边的夏念。
尽管嘴上在同刘大人讨论,思绪却早飞去了渡口。
怎么办?她就是忍不住去猜那个红衣女人是不是夏今心!
这想法如同开闸放出的洪水,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只恨不得淹没万物。
“刘大人,您先自个看看,我突然想起来有件急事没办,告辞。”
也没等听见的人反应,夏念提着裙摆就往回跑。
但雪路不好走,被铁锹铲过的地方变得湿滑不堪,她跌跌撞撞跑向渡口时,却发现那抹朱砂痣不见了。
走上码头,四下望去,仍旧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场景只是她做的一场妄想梦。
难道真是她误把别人当成了夏今心?
可她们相处了那么久,那人身上独有的气场,她算得上记忆深刻且熟悉。
不会认错,更不可能认错!
“回去找无情问清楚。”
与其花时间在冰天雪地里乱猜,她不如回家找每日都与夏今心通信的无情。
跑过城门,跑完长街,当夏念气喘吁吁推开门时,无情正咬着包子。
“你,你这是被仇家追杀啦?”无情左右手各拿一包子,不放心地往她身后看去。
夏念赶紧把歪过去的脑袋摆正,严肃问道:“夏今心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无情被掰她头的人差点搞到噎死,喝杯水才顺过气来。
“你不要反问我。”
哟,这人还生气了!
可无情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子当然在帝都啊,你怎么了?出个门回来莫名其妙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她来了浏州?”夏念双手叉腰上,喘着气,“还是,你知道,但故意瞒着我?”
无情懵逼又直呼冤枉,“我整天都同你在一起,我知道的你会不知道?何况主子去哪里,人在哪里,她要不愿意说,我怎么会知道。”
夏念看无情的反应不像装的,也想起之前夏今心瞒着涼国上下官员来浏州那次,如果她没看错,那夏今心这回应该又是在“复刻”。
理由也简单——明摆着不想再见她。
不想见她。
不短不长的四个字,杀伤力却一点不比长篇大论来得弱。
本来有个地方她还可以去确认,但夏念忽然不想去了。
而夹杂着期待的紧张一旦放松之后,双腿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跑得是有多快多着急,开始一抖一抖抽着筋。
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发出饿的信号。
叶萃比她的动作迅速,已端盆热水来给她洗手,“姑娘是不是见着主子了?”
闻言,无情咬住包子的嘴松开,“真的假的?!我没收到主子的消息啊!”
夏念没说话,洗干净手之后拿了包子,没吃,盯着桌面不知想什么。
“不过以我对主子的了解,她真要来浏州的话,就算谁都不知会,怎么也得来见你才是。”
结果刚一说完,叶萃那丫头就又塞两个菜包在她手里,“无情大人您还是专心吃包子吧。”
“我说错什么了吗?”气氛一下子怪遭遭的。
“你没说错。”夏念狠狠咬了口包子嚼着,“是我看走眼了。”
无情听见这话放了心,不然她没法解释主子来了浏州却不肯见夏念这事,笑道:“没事儿,我也常看走眼,这不丢人。”
叶萃看她一眼不接话,身边的莲荷跟着学,也看她一眼。
无情回瞪了二人两眼,根本没多做解读,继续笑道:“夏念,你不要难过,实在想见主子,咱们挑个日子回帝都去,住在云泱宫里头,想怎么见就怎么见,如何?”
“谁说想见她了?”夏念咬住包子抬眼扫过桌上的三人,“我吗?”
冷飕飕的目光看得人后背发凉,叶萃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说姑娘您。”随后用手肘拐一下莲荷,被拐者当即附和,“是,不是,姑娘才不想见主子。”
此等情形……
原来叶萃刚看她的那一眼是暗示她不要再接这个话题。
无情恍然大悟,却在对视上夏念之后察觉到为时已晚,无奈之下只好拿包子堵嘴,“是我,是我想见主子行了吧。”
心底却吼道:时而软乎易搂搂抱抱,时而又冷厉心机颇深,这女人可太不简单了!
所以才不是夏念看走眼,是她无情看走眼了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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