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很想去看看,我也很想带你回去,但你看我自己都回不了。”夏念提起这茬就头疼,搭在额头的手开始按着太阳穴。
其实,她还有一点担心——分手信给了阿念,她们就真能换回来吗?
不能再胡思乱想,夏念又睁眼看突然沉默的夏今心,却瞧见她在笑。
“不是,你笑什么?”
“心情好就笑了。”夏今心没有承认,她是为了那句“我也很想带你回去”而笑。
“今儿过年嘛,人逢佳节精神爽。”夏念做一个善解人意的表情,又问:“那烟火大会几时举行?”
夏今心顿了几秒,“大概戌时。”
“我听无情说你今夜还得在烟火大会前给百姓赠福袋,所以我想酉时出宫,等你送完后我们再一起看烟火,你觉得如何?”夏念诚意十足地跟夏今心商量:“当然,如果你想我在城楼下等你,不出宫也可以。”
她们眼下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夏今心对这点很清楚,她不会把夏念带上城楼,不会给看热闹的人议论她的机会。
“这些事你安排就好,我都可以。”说完,夏今心对看过来的人一笑。
又是这柔软到骨头都酥麻的微笑,霸道强势的夏今心怎么完全变样了?
甚至都没客套地邀请她上城楼?
夏念搞不懂,怔愣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才说:“行,那睡觉吧,睡醒应该也离烟火大会不远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如夏念所言,她们直接睡到了晚膳的点。
丝绒已有许久未见主子睡这么好,中途她不放心悄悄推开殿门,拨开帷幔瞧过一回,满室的静谧,她便悄不作声退了出去。
这会儿再来,是晚膳的时辰要过了,“主子,酉时到了,奴婢已备好热水给您和夏姑娘起床梳洗。”
夏念睡满足了,先起床穿衣活动,等她洗完脸挽好头发,夏今心也差不多收拾妥当。
晚膳丰富不少,两个人好像饿坏似的,只知道埋头吃饭没说过话。
见这情形,丝绒也不好随意开口,一会儿抬眼看主子,很快又移开看她边上的夏念,心底估摸着二人究竟有没有闹别扭。
结果下一瞬,丝绒就见夏念用干净的木筷往主子碗里放了块肉,“我吃着味道不错,你试试看,要是不喜欢就放一边。”
“好,我尝尝。”
说是尝,但丝绒看见主子把那块肉全吃了,夏念为此还笑着道谢:“谢谢你夏今心,没嫌弃我的推荐。”
而主子眼角的笑意更深,“因为你推荐的很不错。”
丝绒的顾虑烟消云散,觉得再守着这里反倒碍事,于是示意屋里的人随自己去门外等吩咐。
晚膳快结束的时候,夏念想起件事,却踌躇着怎么开口问夏今心才不会显得突兀又不合理,因此走了神,筷子也在碗里搅啊搅。
然夏今心的敏锐非同一般,察觉了她的反常,“你还有话想与我说?”
夏念眨眨眼睛,还是没开口。
“没事,但说无妨。”夏今心这话说得温柔又耐心。
除去家人这么照顾过她的情绪,走得近一点的同学这么做过以外,夏念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过。
她的迟疑像坠落的玻璃瓶,以为会碎成满地,却有一双软乎的手稳稳接住了。
夏念定定看着夏今心将近半分钟,抿了下唇才开口,“汉阳王今日上朝了吗?”
“没有。”夏今心回答得很快,抛问题的速度也快,“你……问他是?”
夏念会问汉阳王,是她想确认《涼国志》上的信息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如果是真,那她可能会考虑等这件事完美处理之后再去找阿念换回。
两种想法都有,只是她没有实话告诉夏今心,“因为你年前杀了他的岳父,还让人割下脑袋送去汉阳,我很好奇他对此事的反应。”
手中的木筷被轻放在桌上,夏今心提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右手边的夏念倒上,喝掉半杯后不紧不慢道:“他上了折子,说这件事他岳父做得不对,而他作为女婿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甘愿受罚,今年就不回帝都了。”
“听起来,认错的态度挺好,那他为什么不回帝都领罚?”
夏今心捏着杯子,温和地笑,“是啊,知道错了还不回来,是为什么呢?”
有个想法已冒出喉头,夏念不好对夏今心直说,换个表述方式道:“他会不会已经下决心要起兵造反?”
“这不是没可能,”夏今心在放下茶杯的时候收了笑,“他本就谋划许久。再加上许总管的事被我亲自解决,他知道就算眼下我没处理他,迟早也会收拾,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有胜算。”
“只不过,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以为我迟迟没动手是怕他惧他,可事实上除掉他是早晚的事。而我之所以一等再等是为了等一个服众的由头,加上建孝帝的事情刚过不久,我不想听那一帮老臣说我为了稳坐皇位赶尽杀绝。”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即使提前知道了这件事的走向,夏念仍叹服夏今心的深识远虑。
“听闻他已在偷偷招兵买马,应该就是年后了。”夏今心看夏念面色凝重,只得将收起的笑容重新展开,“但他或许还不知道在围绕汉阳的定安、相州、并城、夷陵这四个地界早已布下重兵,今夜以后无仇无恨无情无怨也会过去,只要他一反,我相信要不了两月这件事就会了结。”
夏念当然相信,可她好奇的点太多,比如莫尧,“对了,莫尧逃去汉阳了吗?”
“我回帝都没几日,他便趁夜偷渡去了。”
这个结果是夏今心的计划之一,夏念明白,可想到上次在浏州的手臂受伤一事,她提醒道:“他曾是将军,派兵打仗很有经验,你要想稳赢,开打以后一定得防住这个人。”
“我会的。”夏今心此刻好想抱一抱眼里嘴里都在担心她的夏念,只是想归想,她不能这么做。
忍住欲望冲动她算得上擅长,尤其是在阿念去了将军府之后。
她率先起了身,想拥抱的双手捏着外袍两侧,笑道:“马车已经在殿外候着,我送你出去,戌时再见。”
不是,这就赶自己走了吗?
她还有问题没问呢!
“无情去汉阳后,你打算派谁送我回浏州?”夏念走到夏今心边上小小声问。
使了全力保持的距离就这么轻易毁掉了,夏今心闻着靠近的温暖馨香忍得更加辛苦,只能往旁边挪了半步,回道:“你想谁送都可以。”
语气是平淡的,是毫无任何在意的,当她走近时夏今心甚至还朝边上挪了挪。
刚才床上躺着睡觉都一切正常,吃饭的时候也正常,然而夏念却真真切切感觉到她俩这次重逢后,夏今心有在刻意远离她。
原来昨夜的种种不过是酒精的迷惑,自己也喝醉过的,实在不该把夏今心那时的举动当作是想念她,需要她。
可是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夏念的情绪仿佛被人勾挂在钢索之上,随风荡悠,她不太开心地笑道: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夏今心。”
“那时怪我太强势,没顾及你的想法,以后不会那样了。”
很好,自我认识得很透彻,夏念愈发不开心地说道:“我没什么人选,你看着安排好了。”
是不高兴了吗?
语气听着有点冲,夏今心微微转头看向右边,发现夏念脸上的表情也似笑非笑,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况且今日是除夕,她们第一次一起过节,不该这样结束。
“夏念,你想无情送你回浏州对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没回头,说话的人咬着腮帮子目视前方。
夏今心在心底有了打算,“如果你希望是她送的话,那我去把师姐请来去并城一趟便是。”
师姐不常来帝都,可是她俩常有书信来往,这个忙不会不帮。
“师姐?”这个新人物夏念可不知道,她偏头看了眼夏今心,“怎么没听你提过?”
夏今心不敢多看身边的人,怕被瞧出忍住的渴望,只得垂眸看路,回道:“师姐住在龙脊山,很少下山来。而且她不希望有人因为知晓她与我有这层关系,去找她办事找她麻烦,所以特意叮嘱我少提及这话。”
“那你还把她请下山去并城?”夏念气势不足地放慢脚步。
夏今心见身边的人慢下来,这才在唇上弯出点笑意,“我想你高兴一些。”
终于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了。
虽然身体在刻意远离,但言语上却又满是在意。
夏今心,其实很想靠近她。
这样一想,夏念不太高兴的一张脸柔软下来,“夏今心,我可以自己回浏州,就别麻烦你师姐了。”
“并不麻烦。再者我想了想,浏州离汉阳不远,若是开打之后发生什么变数,有无情守在那里,到时也能及时顶上,并不单是为送你回去。”
果然每根头发丝都是心眼子,夏念了然地“哦”了声,忽又笑道:“看完烟花,我请你吃牛肉面好不好?”你想我高兴,我也想你高兴。
“嗯?”夏今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定原地,看夏念。
夏念双手背在身后,看门看窗,“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好像没请你吃过牛肉面,想请你一次。”
原来是这样。
“可以。”
只要是你,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