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想把春纤调入宝玉房中做大丫鬟,却被贾母阻止的事,没几日就闹得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大观园。
传话的人似乎并未添油加醋,反而实话实说,春纤压根不想入怡红院,只愿守着林姑娘。
众丫鬟们私下议论纷纷,有说她痴傻的,有说她心高的,更有那起子嘴碎的,编排她必是暗地里巴结了黛玉,才得了这般好处。
那宝玉房里的丫头们,素日里便有些争强好胜的性子。
如今见春纤竟不肯来,反倒像是瞧不上她们似的,心中自然不忿。
麝月、秋纹等人虽未明说,却也时常在闲谈时冷笑道:“咱们这里难道就容不下她?巴巴地守着林姑娘,倒像是咱们这儿委屈了她似的。”
好在有袭人约束着,倒也没闹出太大风浪。
麝月秋纹是袭人一手培养出来的,自然受她的约束。
可晴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因先前春纤险些顶了她的差事,心中早存了芥蒂,如今见她这般行事,更是言语尖刻,不留余地。
每回撞到春纤,都忍不住指桑骂槐,故意扬声道:“哟,这不是咱们潇湘馆的‘贵人’吗?怎么今儿倒有空往这边逛了?莫不是林姑娘那儿清闲,用不着你伺候?”
春纤懒得跟她计较,每每都装作听不见,快步走过。
偏生晴雯不依不饶,又冷笑道:“我劝有些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主子抬举你,不过是可怜你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旁边的小丫头们听了,有的掩嘴偷笑,有的则暗暗替春纤不平,却也不敢出声。
唯独坠儿心直口快,嘟囔道:“人家又没招惹你,何苦句句带刺?”
晴雯一听,登时竖起眉头,啐道:“小蹄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我不过白说两句,倒惹得你心疼了?莫不是你也想学她那副清高样儿?”
坠儿被她一骂,顿时噤声,再不敢多言。
待她走远,碧痕方凑近晴雯,低声道:“你何苦与她置气?横竖她不来咱们这儿,倒也清净。”
晴雯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瞧不惯她那副假清高的模样!林姑娘待她好,她便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真当自己是个小姐了不成?”
众人听了,皆不敢接话,只暗暗交换眼色。
那起子惯会逢迎的,便顺着晴雯的话头,又添油加醋地编排了几句。
自此,园中关于春纤的闲言碎语愈发多了起来。
连林黛玉都听到了风声。
春纤自打救了宝玉一遭,林黛玉待她越发亲厚,虽未明着提她做二等丫头,却叫紫鹃将她的月钱涨至与二等丫鬟相同,又常唤至跟前做些精细活计。
如今风言风语,她怕春纤听了心情烦闷,还常命紫鹃多抚慰抚慰她,莫搭理那些碎嘴子的丫头们。
春纤自然不会理睬这些。
她也没工夫理会这些。
这些日子来,她在潇湘馆做的都是精细活,每日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歇着的。
每每歇下来,她都会立于潇湘馆的廊下,手中执着一柄黛玉送她的素绢团扇,轻轻摇着,目光却越过那丛翠竹,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