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说无妨。”
春纤深吸一口气:“姑娘既知太太不喜,可曾想过……老太太百年之后……”话到此处,她忽然噤声,自知失言。
黛玉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她何尝不知春纤言下之意。
外祖母年事已高,一旦有个闪失,这府里便是舅母当家。到那时,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又该如何自处。
“你这丫头,倒想得长远。”黛玉强笑道,声音却有些发颤,“老太太身子硬朗,且不必忧心这个。”
春纤见黛玉强作镇定,心中更是不忍:“姑娘恕我多嘴,只是……只是宝二爷虽待姑娘极好,可若太太执意不肯,二爷当真能护得住姑娘么?”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窗外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残花,落在黛玉裙边。
她低头看着那些花瓣,忽然想起西施泛舟的传说——那不过是世人一厢情愿的美梦罢了。女子如花,终究逃不过零落成泥的命运。
黛玉久久不语,春纤也不敢再言。
室内只听得更漏声声,仿佛在数着这深闺女子所剩无几的好时光。
春纤自觉失言,毕竟她眼下只是林黛玉的丫头,不是她的亲人朋友,不该说出如此僭越的话语。
想了想,还是先把最重要的事挑明了。
“姑娘,今夜我想告诉你的不仅仅是王夫人眼线的事,还有一桩十万火急的事。”春纤从怀中取出那个香袋,双手奉上:“太太命我将此物藏在姑娘卧房,奴婢思来想去,实在不忍加害姑娘……”
黛玉接过香袋,指尖触及那细腻的绸缎,心中忽地一沉。她缓缓打开,里头竟是一个小小的纸人,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她先是一怔,随即指尖一颤,纸人滑落在地。
“这……”她声音微抖,抬头看向春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春纤见她面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道:“姑娘别怕,奴婢既拿出来了,便不会再让这东西害姑娘。”
黛玉却已浑身发抖,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虽知王夫人不喜她,更不喜宝玉与她亲近,却从未想过,这位素日里慈眉善目的二舅母,竟会狠毒至此。
“她……她竟要咒我死?”黛玉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春纤见她如此,心中酸楚,忍不住上前将她轻轻搂住。
黛玉身子一软,竟伏在她肩头无声落泪,泪水浸透了春纤的衣襟,却仍止不住地往下流。
半晌,黛玉才渐渐止住哭泣,抬眸问道:“你既知道此事凶险,为何还要告诉我?若事情不成,舅母岂能饶你?”
春纤苦笑一声:“姑娘,这事无论成与不成,太太都不会放过我。若成了,我便是知情人,太太岂能留我活口?若不成,我办事不力,更是死路一条。”
黛玉闻言,心中更觉疑惑:“可你曾救过宝玉,舅母理应感激你才是,怎会如此狠心?”
春纤摇摇头,把那日见贾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