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低头看着手中的银子,心中忽生寒意。
这大观园里,人人戴着面具,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不知有多少算计。今日的赏钱,明面上是恩典,可谁知道是不是另一场试探。
她抬眼望向远处,暮色渐沉,大观园的亭台楼阁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静谧,可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端午节将至,贾元春打发夏太监往贾府赐下节礼。
紫鹃正伺候黛玉梳洗,便打发雪雁去领。
春纤在旁研墨,见雪雁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方回,手里捧着个锦缎包袱,面上倒带着几分喜色。
雪雁进了屋,先将包袱解开,取出两柄上等宫扇并两串红麝香珠,摆在黛玉面前的小几上。
黛玉只略扫了一眼,手中书卷未放,随口问道:“别人的可也是一样的?”
雪雁摇摇头:“宝二爷除了两柄宫扇、两串红麝香珠,另添了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老太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一个玛瑙枕。老爷、太太、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都是一样的。”
说着又补了句,“大奶奶、二奶奶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儿,两个锭子药。宝姑娘的竟和宝二爷的一样。”
春纤手中墨锭一顿,暗道不好。
抬眼果然见黛玉指尖微颤,眼眶已红了。
紫鹃脸色骤变,忙使眼色将雪雁与春纤都赶了出去。
春纤退出时,深深看了雪雁一眼,心下生疑:往日赐礼都是凤姐经手,今日怎的偏从王夫人房里领来,莫不是王夫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随雪雁回到耳房,春纤佯作不经意道:“莫不是拿错了?林姑娘的礼该与宝二爷一般才是。”
雪雁摇头:“错不了的,每份礼都贴着名签,我看得真真的。”
说着又想起什么,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对了,贵妃还命在清虚观打三日平安醮,叫珍大爷领着爷们跪香拜佛呢。”
春纤闻言,心下雪亮。
元春这分明是与王夫人一个鼻孔出气,故意将黛玉的礼与三春等同,却叫宝钗与宝玉一样。
这是借贵妃之名,行打压之实。
王夫人好算计,借女儿的手来争宝玉婚配的掌控权,老太太那头怕是要有一场风波了。
春纤面上不显,只道:“原来如此。”
心中却已转过千百个念头。
王夫人这招着实高明,借元春之名行事,既全了体面,又表明了态度。这分明是要借贵妃之势,与老太太争夺宝玉婚配的掌控权啊。
只不过老太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次的事她一定会反击回去,否则就如了王夫人的心意了。
又有好大一场风波了。
经历了王夫人派她做眼线的事,她已经对后宅这种勾心斗角厌恶到了极致,想起未来日日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她胸中的抑郁烦闷就越发厉害。
春纤因心中烦闷,雪雁见她面色不佳,便劝她往园中散心。
春纤想着此时馆中无事,便应了雪雁的话,独自往大观园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