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紫鹃先忍不住笑了。
“你这小蹄子，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不老实了，想从姑娘这讨几颗琉璃珠子，直说就是，还拐弯抹角的。”
春纤也不客气，俏皮道：“紫鹃姐姐，你说的对又不对。我是想跟姑娘讨琉璃珠子，可不是几颗而是上百颗，这三层毡毯上可是有几十只小猫呢。”
林黛玉笑着对紫鹃摆摆手，命她将装珠子的螺钿匣子取来。
那匣子一开，内里琉璃珠子琳琅满目，少说也有几百颗。阳光一照，珠子折射出五彩光芒，晃得春纤眼睛都花了。
黛玉从那堆珠子里挑出两颗最通透的黑色琉璃珠子，递与春纤，“这个极好，倒像真猫儿的瞳仁。”
春纤见黛玉爱那猫儿，便道：“这毡毯原是孝敬姑娘的，不若姑娘就帮奴婢把这小猫眼儿装上吧。”
黛玉闻言，眼波流转间已接过珠子。只见她手指微颤，将琉璃珠按进猫儿眼眶。
刹那间，那舔着爪子的小狸花猫好似活了一般，灵动俏皮。琥珀般的眼珠子里竟似含着水光。
紫鹃拍手道：“可了不得！这猫儿怕不是要跳下来！”
黛玉凝视良久，轻声道：“今儿才算懂得点眸子便欲飞去的典故。”
瞧着毡毯上大片空处，她问道：“这里要添什么？”
春纤便道：“想做个猫儿圃子。”
说着比划起来：“这边堆几丛绣球花，那边设个藤架，再散着几十只猫儿——有滚绣球的，有扑蝶儿的，还有窝在篮子里打盹的。”
说得黛玉眼中渐起光华，转头便吩咐紫鹃：“这几日别让春纤做粗活了，单把这毡毯做完要紧。”
又指那琉璃珠匣子：“这个随她取用。”
自此春纤便在黛玉屋里做活计。
黛玉时或搁下诗书，亲自挑些雨过天青色的丝线给她：“这个配玳瑁纹的猫儿好。”
紫鹃则帮着缠金线绣猫儿须。
最妙是春纤做的猫儿千姿百态，有银灰条纹的临水照影，雪团似的波斯猫蜷在牡丹荫里，更有只三花猫儿抱着自己尾巴啃咬，憨痴之态令人捧腹。
黛玉尤爱一只玄猫，通身乌黑发亮，唯四爪雪白，正弓着背脊作扑跃状，黛玉笑称是“乌云盖雪”。
这日掌灯时分，最后一针收了线。
三层毡毯铺展开来，五十六只猫儿或坐或卧，有玳瑁猫在花下伸懒腰，橘猫抱着毛线团打滚，还有只蓝眼白猫歪头舔爪，竟似能听见“沙沙”声。
最稀奇是几只异域猫种：脸扁如柿饼的，耳大如扇的，通身卷毛似羊羔的，还有几只状如狮子的。
紫鹃看得目不转睛：“这些怕不是《山海经》里跑出来的？”
春纤自然不会跟她说，这是她前世最常见的英短、折耳猫和虎斑猫，不过都是从国外引进的。
黛玉将毡毯铺在榻上，指尖轻抚过猫儿脊背，忽然叹道：“难为你费心。”
春纤忙道：“姑娘和紫鹃姐姐也帮了我许多，若无你们帮忙……”
话未说完，黛玉已褪下腕间羊脂玉镯：“这个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