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士上前,向贾母打个问讯,笑道:“老祖宗福寿康宁!”又向众小姐拱手道:“姑娘们万福。”
众人都行下礼去。
贾宝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也上前行礼:“张爷爷好!”
张道士定睛细看,不由叹道:“哥儿这模样,竟与当年国公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着,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贾母瞬间眼眶就红了,说道:“正是呢。我养了这些儿子孙子,也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这玉儿还像他爷爷。”
张道士叹气,又看向贾珍道:“当日国公爷的模样儿,爷们一辈儿的不用说了,自然没赶上;大约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清楚了罢?”
见众人都情绪低迷,张道士呵呵笑道:“看我,竟提这些惹人难受之事,真是该打该打。倒是有一事,要跟老祖宗提呢。”
贾母忙问道:“何事?”
张道士笑道:“前日在一个人家儿,看见位小姐,今年十五岁了,长的倒也好个模样儿。我想着哥儿也该提亲了。要论这小姐的模样儿,聪明智慧,根基家当,倒也配的过。但不知老太太怎么样?小道也不敢造次,等请了示下,才敢提去呢。”
春纤正扶着黛玉的胳膊,忽听得张道士提起亲事,不由得一怔。
她虽不甚通晓这世道的规矩,却也知婚姻大事原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里议定了才好拿到台面上说。
如今这道士竟当着满堂女眷的面,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出来,若成了倒还罢了,若不成,岂不叫提亲的人没了体面?
她悄悄抬眼打量众人神色,只见黛玉面色倏地一白,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宝玉脸上早显出怒色,却又不敢发作,只偷偷拿眼去瞟黛玉;迎春、惜春事不关己地站着,一个低头数念珠,一个自顾自地玩着衣带;探春却若有所思,一双杏眼在张道士与贾母之间来回打量;李纨面露疑惑,似是不解这道士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薛姨妈与宝钗俱是眉头微蹙,宝钗更是将手中的团扇轻轻掩了半边脸,叫人看不清神色。
春纤心头一动,细细咀嚼张道士方才那番话。他说的小姐年方十五,模样好,根基家当都配得过——可不正合了宝钗的年纪家世。
可看薛家母女的神情,却又不像事先知晓的模样。
正自思量间,只听贾母笑道:“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如今也讯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来告诉我。就是那家子穷,也不过帮他几两银子就完了。只是模样儿性格儿难得好的。”
张道士还未说什么,凤姐忽然插科打诨说起了大姐儿寄名符的事。
张道士亲自用托盘把寄名符端出来后,凤姐跟他取笑,以为拿着个大盘子来跟众人化缘,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此时,春纤更是心下雪亮。
张道士这哪里是提亲,分明是扮红脸跟张道士一唱一和。
张道士先假装提亲,说起个女孩子。
偏偏这女孩子跟条件跟宝钗相仿,十五岁,模样不错,家世根基也相当。
但贾母毫不留情就拒绝了。
拒绝就拒绝罢了,贾母说的拒绝由头,也别出心裁。
有个和尚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