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张道士如此说,又见他言辞恳切,这才命身旁的鸳鸯将那份贺礼接了下来。
宝玉站在一旁,见那礼单上列着几件金玉器皿,便笑着对贾母说道:“老太太,张爷爷既然这般诚心,咱们也不好再推辞。只是这些金玉之物,于我实在无用,倒不如叫小厮们捧了,随我出去散给城里的穷苦人家,也算积些功德。”
春纤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贾宝玉,倒真是个妙人啊。
薛家传出来的金玉良缘,明明白白目标就是他。
他倒好,直接就说金玉之物于他无用,要施舍给乞丐。
若往日往时倒也罢了,偏偏在张道士给他提亲之后,这话就颇有意思了。
只不过,张道士只怕不是白白端来这盘金玉,应该还有后续故事。
果然,张道士急忙上前一步,拂尘一摆道:“哥儿且慢!您这份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些物件虽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宝,到底也是几件像样的器皿。若给了那些穷苦人,一来他们未必用得上,二来反倒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说着又转向贾母,“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要行善济贫,不如直接散些银钱更实惠些。”
宝玉听了,略一思索,觉得张道士说得也有道理,便点头道:“既如此,就先收着罢。等晚间我让袭人支些银子,亲自去城外施舍。”说着又对张道士笑道:“还要多谢张爷爷提点。”
张道士这才放下心来,连连作揖道:“哥儿仁厚,必得神佛庇佑。”又向贾母拜了拜,这才躬身退出。
临去时,他那杏黄色的道袍在穿堂风中轻轻飘动,手中的拂尘随着步伐微微摇晃,在廊下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众人都忙着吃茶品点心,似乎也没人再关注方才的事。
春纤偷偷瞧着在座众人的神色,黛玉的脸色依旧苍白,似乎还在纠结方才张道士为宝玉提亲之事。
薛姨妈面色如常,捏着点心小口小口吃着。
倒是薛宝钗,眼光不时暼过那盘金玉之物,眉头微蹙,仿佛极为厌恶那些东西。
很快,外面便申表、焚钱粮,开戏,咿咿呀呀的声音唱了起来。
春纤不懂戏,也不感兴趣,随意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又转向楼内。
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瞧着对面的戏楼,连丫鬟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只有贾宝玉这个无事忙的,不过片刻便有些坐不住,唤了个穿红绫袄的小丫头过来,命她捧着那鎏金托盘,在托盘里翻拣那些金玉物件。
“老太太您瞧这个。”宝玉拈起一枚累丝嵌宝的金戒指,在阳光下转了转,“这宝石成色倒好,只是样式太板正了些。”
贾母眯着眼看了看,笑着摇头:“你们年轻哥儿自然嫌老气,倒是适合你老爷戴。”
正说着,贾母忽见托盘角落里躺着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不过拇指大小,却做得活灵活现,翠羽金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老太太伸手取来,在掌心掂了掂,若有所思道:“这东西看着眼熟,我恍惚记得谁家孩子也戴过这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