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战利品里的除臭剂清理干净房间里臭味,已经到了正午。两个人模人样的家伙打理好自己的装束,还未到楼梯口,旅馆大堂里的酒菜香味和热闹的动静扑面而来。
利兹往下看了一眼,没一个亡灵或者死灵法师,不过他很快理解了,收回视线。
在塔尔巴山脉,活人和死人或许就像蝴蝶和蛾子,默契地分别占据了白天和夜晚,哪怕为了自己打架不落下风,也不会轻易闯入对方的时间。
“哇……好多尖耳朵和小矮人!”
优菈依旧双手撑着扶手往下看,毫不掩饰自己乡下村姑的眼界,被大堂里各种奇奇怪怪的种族惊呆了。
可惜她现在穿着盔甲,脸上用绷带缠了几圈掩盖来历不明的外貌,加上粗壮的身材,搭配她小女孩一样的举动,只让楼下的人倒胃口地指着她的鼻子开骂。
回敬了一些粗野的词汇,优菈蹬蹬蹬跑下楼,追上利兹,在角落里落座。
“我们不出去逛吗?”
女招待已经大步走来,把菜单递给他们,优菈闭上嘴,看着利兹扫一眼菜单,扔给自己。
“我不认字!大人你随便点!”
村姑优菈忙不迭地掏兜,她的词汇量只够看懂价格,负责付钱就好。可她的手伸进兜里,抓了几下,都没摸到原本放在里面的几枚银戈尔。
“我的钱不见了……被偷了!整整三个银戈尔!”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女招待笑容不变,熟练地侧过去,一点没挡住她的视野。
随着她这么一吼,大堂里还坐着的人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接近门口处唯一一个没反应过来的人就格外显眼了。利兹倒是没动,因为他什么也没带。
真的发现了异常!
优菈愣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追过去,之前和她对骂过的矮人和半兽人都在看笑话,尖耳朵也事不关己地自顾自喝着,人类则一边笑一边叫好,没有一个帮她拦小偷的。
在小偷即将夺门而出时,优菈如同花豹一般,灵巧地跳过一张桌子,她没被绷带遮住的下半张脸露出了个尽兴的笑——这具新身体用起来实在太爽了!别说抓小偷,就让她回到被追杀的晚上,说不定拼死也能撕碎几个该死的法师!
两人撞在一起,滚到门外,优菈将不断挣扎的小偷掼在石砖地上,刺啦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银戈尔和别的零碎从他衣服下层叠的暗袋里飞出来,被优菈一把攥在拳头里。
“抓到你了!”
优菈举起抓着银戈尔的拳头,将小偷翻过来,就要朝着他的脸砸下去。
那小偷脸上已经绝望,只下意识闭上眼,不敢看飞速靠近的拳头。他被优菈铁箍一样的手钳着,知道她绝不是什么菜鸟,自己眼瘸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连求饶都不敢说。
砰!
沉闷的巨响贯彻耳膜,碎石飞溅,在小偷脸上割出深深浅浅的血痕。
“还算硬气,要是求饶了,我非把你的脑袋打烂!”
比石头更坚硬的拳头从地上拔出,几乎将背脊压断的沉重身体站了起来,小偷颤抖着睁开眼,又被兜里的零碎砸了一通。
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管身后狼狈逃窜的小偷,优菈满意地数着三枚银戈尔,回到旅馆大堂。
“嘿,棒小伙儿,为什么不弄死那只老鼠?”有矮人对优菈举起酒杯,每个毛孔都喷出热乎乎的酒气。
“因为我心情好!”
“哈哈哈!真是个傻蛋!”其他人哄笑起来,就着这个笑话灌下一大杯酒。
优菈没有回嘴,她一屁股坐回座位上,将银戈尔递给女招待。等周围没什么人再注意自己,她吐一口气,整张脸耷拉下来。
“我居然下不去手……”
“刚死没多久,会有这种错觉,过段时间就好了。”利兹表现得很了解亡灵,解释道。
这句回应让优菈趴在桌子上,好半天不抬头。
点好的菜陆续上来,利兹掀开下半张面具,先喝起甜丝丝的蜂蜜水;优菈已经死了,不能吃普通的食物,只能郁闷地喝酒,免得惹眼。
两人慢吞吞地吃到太阳往下坠了一大截的点,冒险者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起身离开,远远跟着一个四五人的队伍。
“利兹大人,这边,”优菈盯着几个冒险者,将剩下的银戈尔和铜费利塞到肚子里,“那个招募队友的,大概是个骗子,讲起话来和当年骗哥哥的那伙人差不多……”
利兹没有接话,在跟踪之余,还隔着布做的面具,打量着街道。
他们住的地方在这个小镇似乎算是中心地带,周边的店铺五花八门,图书馆、音乐厅,驿站,甚至隐隐传来暧昧香味和揽客声的妓院,都挤在一条街上。他刚才在优菈的叨叨中明白了物价,开给冒险者的店铺收费比起普通人住的,翻了至少十倍以上。一个银戈尔够普通人家五口吃两三个月了,可是也就够旅店一晚的房费。
怪不得会有普通人小偷铤而走险,冒险者真的很肥,得手一次,真的能吃很久。
而现在,他们也要做这种勾当,把黑车老板抢了,车扣下。那队冒险者看起来不是很厉害,骗他们的人应该也不会太难解决。
“……总之后来哥哥把钱抢了回来,哈哈,他没想到乡下也能出魔法学徒吧!哦不,他们进巷子了!”优菈快步追了上去,往亮着粉红色灯光的小巷里张望,“利兹大人,我看不见他们了,但现在好像不太适合进去!”
巷子狭窄逼仄,只有萤火一样微弱的粉色的灯光亮着,不说埋伏,如果被前后一堵,也是麻烦。
“那,走吧。”
利兹用人类的感官看不见任何东西,当即转身。他放弃得很果断,并不特别在乎有没有马车。
或许是他动作太突然,一直跟着他们的某人就这么暴露在他视野里。一个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跟着他们,长得人畜无害,脸上却有细碎的血痕。
“哈,小偷!你又想偷什么!”优菈三两步上前,将那人的衣领揪起来,“我知道了,你偷我不成,一直跟着,想要把我推进巷子里报复我!”
年轻男子没有之前那么害怕她了,他指了指巷子:“是,是碰巧!我的女孩在里面,我本来就要去……”
想到里面的粉色灯光,优菈马上松开手,在墙上用力蹭了蹭,极为嫌弃。
“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我知道你们想要马车……他们确实有,不过,你们不要去。”年轻男子猛地摇头,“你是好心人,我愿意来提醒一下……但是我不能再说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