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澄原本打算第二天就前往那家精神病院探望自称为“安娜斯塔西娅”的女人,不过等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女人的探望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大量逃出沙俄的贵人都上赶着过来试探她的真伪,有的更是直接邀请她吃饭,以便拉近关系。而作为精神病人,院方又严格限制了她每月的探望次数。
没法继续推副本,她又在柏林过起了大海捞针的生活。
她买了本柏林旅游地图,以蒂尔加滕公园为中心,沿着穿过公园的几条大道一直向前推进,没有再见到周,却意外发现在康德大街居住着好多说中式德语的亚洲面孔,还吃上了相对正宗的中餐。
那些人对一个老外说着流利的中文,熟练地使用筷子,甚至能自己下厨房做中餐十分惊讶,但不知什么原因,从来没主动问过陈澄的来历。
不过美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她一共就去了不到十次,几乎次次遇上示威游行或枪击案等暴力冲突事件,因为没见过大世面,过于慌乱惊恐,加上拿的是美国护照,德语水平一般,被柏林警察盘问了好多次,只能花钱摆平,然后光速远离。
在柏林待过一阵后,陈澄越来越觉得柏林和慕尼黑没什么不同。
城内建筑混搭成风,气势恢宏的新楼和破败的贫民窟摩肩接踵,马车和电车、行人和汽车,都在在马路上随意穿行,连红绿灯都没有,更别提遵守交规了。
各种报纸上刊载着各种主张,有的痛骂政府无能妥协,有的狠批犹太资本家,有的悲叹德国正在死去。头天报纸上说斯大林就任苏俄总书记,第二天支持和批判的文章就双双见了报。走在街上偶尔也会听到人群喊着口号上演全武行,夹杂几声枪响,要么是失势的贵族们刺杀政府要员,要么是黑帮仇杀,或是各路政党下属的武装组织冲kpi。
真正让人感受到了具象化的思想交锋。
唯一能让陈澄稍感欣慰的是,孩子们依然保持着童真。大人忙着工作、游行、街头斗殴的时候,孩子们就拖着鼻涕用粉笔在路边和墙上画画,或是踩积水坑戏耍同伴,或是安安静静在角落看书,或是支一个小摊卖些杂物等过往路人惠顾。
她时常光顾这样的小摊,付款时多给几百马克,或者往马克里夹一美元。
柏林的物价也在持续上涨,这点钱只够买颗糖,是对乖孩子的奖励。
如果没有在随手买下的杂志里发现那个眼熟的名字,陈澄本以为她这个月还得继续在柏林大海捞针。
“这个名字我应该没有拼错吧?海因茨·古德里安。”
陈澄揉了揉眼睛,看看面前杂志上的文章,又点开图鉴看那张待解锁的SSR卡。
卡名“闪击先锋”。主卡面上是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穿一身国防灰制服,外罩大衣,衣领处露出红色内衬和领章。他的脸并不算很出众,但上扬的嘴角、上唇的胡子以及压低的帽檐构成了恰到好处的弧度,给人和蔼可爱甚至憨厚的感觉,非常亲切。
确实是二战德军三杰之一的古德里安,一张SSR金卡!
“没错,是他。”系统的声音听上去除了高冷还有些嫌弃:“颜值只能算勉强过关,不过别的地方能补回来,也有女玩家会喜欢这一款。”
陈澄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她差点忘了这是个乙女游戏。
“都有古德里安了,应该也有曼施坦因和隆美尔吧?”
她说完名字,兴冲冲地刷新图鉴区,想看到这两位的新增卡,可惜并没有。她又试图翻到古德里安这张卡的背面,同样宣告失败。
系统的声音颇为得意:“你必须在剧本里跟角色有实质性接触才能解锁卡面和人物故事,满心才能锁定好感值。”
陈澄试图抗议:“这些你应该在新手教程里说清楚!”
“你以为你现在出新手村了吗?”
系统刻意将“新手任务2:存活6个月”这一行字放大到她眼前。
确实不到6个月,陈澄认怂,继续看杂志上的文章。这大概是本专业的军事杂志,印刷用的尖角体已经很难懂了,文章措辞还又长又复杂,阅读起来异常痛苦,只言片语认出来的法国和摩托车也令她摸不着头脑。
她勉强读了两段,把书一扔,躺在床上直叹气。
“得想办法补补德语,不然根本推不下去。”她抓起床头的电话,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让对面转接到慕尼黑的办公室:“夏莉?”
电话那头夏莉的声音有些失真:“维特尔斯先生吗?您有什么吩咐?”
“我想问您,慕尼黑这边有没有半寄宿的小学或者中学?就是有时候在学校住,有时候不在学校住的那种。”
“如果上课时间不固定的话,还是找家庭教师会好一些。”
陈澄有点犹豫。在猜到玛利亚的身世后,她就不太敢让小姑娘出现在人前了,学校集体环境下的危险度要显著低于家庭教育,系统性的学习也更有利于成长。但她在伪造身份证件时选了“路德维希·维特尔斯”,玛利亚算个黑户,按年龄还得从小学开始,一般的学校怕是不会接收。
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戈培尔的声音:“维特尔斯先生,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授您说的这个孩子,我有哲学博士学位。”
且不说博士教小学算不算浪费,就单论戈培尔见过玛利亚,陈澄也不可能同意。
“戈培尔博士,不用麻烦您,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陈澄想到戈培尔社会经验比自己丰富,虚心求教:“我想问您,如果您需要跟一个陌生人结识,他的工作和生活跟您现有的生活完全不同,甚至没有共同爱好,您会怎么做?”
戈培尔反问:“维特尔斯先生,您还记得我跟夏莉是如何成为您的员工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澄大海捞针捞得脑子都迷糊了,差点忘记了钱是硬通货。看来要得到古德里安这张卡,还得动用作弊搞来的金条。
“谢谢!”
陈澄挂断电话,简单收拾行李,直奔火车站。这一次,除了动用金条,她还需要花费一点时间额度。
“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游戏起始地点要设在慕尼黑,我来柏林瞎跑一趟不要紧,差点错过慕尼黑无数惊喜!”
走出火车站后,她先定了间旅馆放行李,然后直奔银行。
“您好,请问你……”
“我找卡斯提李奥尼先生。”
“先生今天在的,您有预约吗?”
“没有,麻烦您跟他说,我想用黄金跟他做一笔交易。”
工作人员打完电话,领着陈澄进了大楼顶层的办公室,等她再出来天都黑了。
一辆奔驰车停在她面前,司机下来打开车门,将她和卡斯提李奥尼送上车后回到驾驶座,直奔陈澄下榻的旅馆。
系统对她进去一趟花掉上百公斤黄金的行为给予锐评:“你又开始撒币了。”
“金子又不能吃,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时间额度可以抽卡,怎么也不攒着了?你刚刚花掉了3抽的时间。”
“卡关的时候能查攻略还是得查,不然就白浪费时间跑地图了。”
“这个游戏没有攻略。”
“每天一分钟场外查资料时间就是用来查攻略的,我老想着攒十连抽,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陈澄眉毛微动,有些愤然:“如果不查攻略,我根本不知道慕尼黑卧虎藏龙!安仔今年1月到4月1日就在慕尼黑接受培训,是第二好拿的SSR卡,几乎白送。但我错过了时间,只能通过找到他写的摩托文章发现他,投其所好给他买个摩托车厂。”
说到这里,陈澄联想到了“买鱼塘”,没忍住扬起嘴角:“然后,德国最好的摩托车厂就在慕尼黑,我们叫它宝马,但人家正名儿叫巴伐利亚发动机制造厂,BMW,1922年正是它研制出第一台摩托车发动机的时间!”
“所以,最好的买入时间就是现在,趁有人要收购宝马,大部分股东抛售股票的时候买进,不能太晚。太晚的话,等宝马搞出来摩托车,股票价格肯定要涨。”
“虽然你的逻辑自洽,但你并没有真正解锁角色。”
“我有厂了还怕拿不下安仔?”陈澄一脸嘚瑟地下车往旅馆走。
在作弊加持下,陈澄成功找到了这位想收购BMW的银行家卡斯提李奥尼先生,说明自己只想投资加快摩托车研发和生产进度,成功从对方手上买到40%BMW的股份,初步实现跟古德里安创造共同话题的目标。
现在她得去旅馆兑现给对方的黄金。
她完全没考虑过对方会不会拒绝,毕竟没人能拒绝黄金。如果有,那一定是不够多。
到了房间外,她让司机和助手在门外稍等,自己推着他们带来的大箱子进屋,从背包里取出黄金整齐码好,再让助手进来,验过每一根的真伪。
几个人忙活了好一阵才抬着箱子下楼。
陈澄也跟着下楼,接过卡斯提李奥尼拎着的手提箱,再次握手:“合作愉快。”
卡斯提李奥尼的德语听起来也有点像唱歌:“合作愉快,很高兴认识您。”
“您客气了。我最近比较忙,日常管理和各类会议就不参与了,还得麻烦您。另外,我希望工厂能尽快完成摩托车发动机的研发,投入生产。”
“那是自然,我也十分看好摩托车未来的发展。”
两人又寒暄一阵。
卡斯提李奥尼临走时还不忘留下自己在慕尼黑的庄园地址,邀请陈澄游玩。
“很抱歉我近期应该无法赴约,”毕竟卡尔·拉德森的身份又要过期了,陈澄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续一个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再拜访您,或者让我的挚友路德维希代我拜访您。”
“很荣幸能再认识一位有为青年。”卡斯提李奥尼坐上车,冲陈澄挥挥手。
司机发动汽车,滑入夜色中。路灯已经亮起,人潮涌动,吞没了远去的车影。
陈澄拎着箱子回到房间,光速把自己扔到床上,长出一口气。
从一早在柏林发现古德里安的文章,到中午回到慕尼黑谈生意,再到交付黄金,她的精神紧绷了一整天,此刻了却一件心事,睡意如潮水般袭来,眼皮立刻垂下,视线余光投射到脚边一个敞开的木箱上。
那木箱里放着十摞厚厚的长方形纸质股票,每张面值1000马克,左下角印有BMW经典防伪徽标,被等分为四份的圆轮廓稍稍凹进纸面,好似简笔画里张着嘴大笑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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