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澄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香香软软的床上,盖着深绿色厚薄适中的被子,外面阳光正好,照得屋子十分亮堂。
夏莉在一旁清洗毛巾,拧干水,要往她脸上擦。见她醒来,夏莉又惊喜又无措,放下毛巾叫了声:“维特尔斯先生?”
夏莉叫我维特尔斯?陈澄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您没听出来我的声音吗?我是您的生活助理夏莉。”夏莉又捡起毛巾准备给她擦脸:“您饿吗?我去把早餐端上来。”
她昏迷前连午饭都没吃上,现在已经饿过头了。
看夏莉的反应,在她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陈澄坐起身,一手接过毛巾,一手揉了揉还残存疼痛记忆的太阳穴,轻声道:“不麻烦您了,我自己下楼吃吧。”
也许是她现在的语气跟电话里的语气不太一样,夏莉有些手足无措,应了一声,临出门时又回头补充道:“您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衣服都在左边的衣柜,书放在隔壁书房的架子上,文件在桌上,和工程小队的庄园勘测图纸放在一起。”
“好的,谢谢。”
等夏莉关上房门后,陈澄才扔开毛巾,疯狂触摸自己的身体,掐掐脸和大腿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还记得濒死时遍及全身痛苦而绝望的感受,只觉得面前的平静美好是那般不真实,来不及擦脸,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冲到衣帽间的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
镜子里的人身高大约4000px,长着一张跟玛利亚有七八分相似,但稍稍有些棱角,更接近少年的脸,头发是金棕色的,长度刚好盖过脖颈,眼睛则是偏浅的蓝色,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嘴唇厚薄均匀但有些干燥发白。再往下则是修长的脖颈和白色衬衫,敞开的领口旁支着半截突出的锁骨,躯体瘦削,四肢纤细,下身穿着灰色底裤,有隐约的起伏。
总体来说,维特尔斯除了长相雌雄莫辨,以及个子偏矮外,勉强算是个男性。
陈澄摸了摸胸口,又掀开底裤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还是玛利亚。
然后她心情复杂地尝试眨眼唤出菜单。
游戏系统还是会回应她,界面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抽卡额度已经清零,背包里多了些金币银币和图纸碎片,少了那个增高500px的道具。她看向脚上穿着的白棉袜,尝试脱掉一只,果然发现那条腿悬空了,离地正好500px。
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小声吐槽:“说好的平底鞋变成了袜子,难道我得一直穿着它不洗脚吗?”
“道具生效时间是24小时,你得穿着它过完今天下午3点才能完全脱下来。以及,变成袜子你还可以靠鞋再增高3-125px。”系统的声音透着疲倦:“玩家陈澄,有问题可以问,但不要试探底线。”
陈澄抿抿唇,不用系统说,她也没打算再莽一次。
“所以我晕掉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托管了你的身体,一共做了三件事。第一,我抽光所有额度,获得两个伪装道具,一个伪装头颈,一个伪装躯干,如果你不再需要伪装,可以通过空白卡片回收;第二,我定制了适合现有身形的四季衣物十余套,贴身衣物数套,礼服两套,购买了钢笔一支,手表一块等道具用于丰富人物形象;第三,我宣称我昨天从柏林返回慕尼黑,通知了拉德森来接我,不过拉德森同一天又得离开,于是我跟他在啤酒馆告别,租车回到庄园,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然后我返回房间睡下。”
陈澄一愣:“你用这具身体喝酒?玛利亚才6岁,会出事的。”
“实际上没有喝。”
她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复杂:“所以只过了半天?”
“是的,托管最多只能持续12小时。”
陈澄摸了摸自己的脸,能明显感觉到镜中看起来锋利的下颌摸起来还带点婴儿肥。她尝试拿出一张空白卡贴在唇上,回收伪装道具,镜子里的面孔在一分钟内变成了玛利亚稚嫩的脸庞,只到脖颈的头发也变回了玛利亚的长辫子。她拿开卡片一看,整张卡呈粉红色,上面只有一个类似地铁换乘站标志的图案。
来这里也就两个多月,陈澄已经要忘掉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了。
肚子挣扎着发出哀鸣。
陈澄立刻将卡片放回唇上,恢复路德维希·维特尔斯的脸,又拉开衣柜,随便拽出一身衣服换上,然后发现了新问题:“我的手是不是太短了?”
“没有别的伪装道具可以使用。”
“……”陈澄回收了放在腹部的道具:“这个用手上吧,躯干部分有衣服遮挡。”
系统操作时,她脑海中莫名想起一句俗语:顾头不顾腚。
主餐厅在一楼,占地颇广,本是用来举行宴席的场所,六张精致长桌一字排开,每一张都摆着烛台和花瓶。陈澄之前曾电话通知夏莉把主桌挪到角落用来放自选食物的餐盘,中间则换成简单的木长桌,方便庄园所有人进餐。
不过看起来仅仅一晚上的时间,维特尔斯回来的消息已经被众人知晓。不知道是谁又挪了一张主桌放到中间,摆上了抹好果酱的面包、形状完美的煎蛋、放了好几种水果的酸奶燕麦碗等食物。大家吃饭时都避开了那张高出30厘米的精致主桌,还时不时抬眼看看桌子,看看门口。
陈澄出现在门口的第一瞬间就被人发现,大家纷纷放下手头的叉勺,嘴里带着面包甜甜圈麦片火腿等,光速站起身。
就连戈培尔也站起来,目光落到她身上,又垂到地上,把准备看早饭有什么的陈澄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露馅了。
她特意目测了自己现在和戈培尔的身高差,才继续往里走:“早上好,各位。”她率先打了个招呼:“站着做什么?继续吃吧。”
这群人里她只认识戈培尔,因此简单拿了面包和麦片粥后,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戈培尔旁边:“戈培尔博士,早上好。”
“早上好。”戈培尔笑着回应。
窸窸窣窣的座椅拖动声响起,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维特尔斯先生,今天的甜甜圈不错,有树莓果酱,我推荐您尝尝。”戈培尔看了眼她的早餐,用叉子举起半只甜甜圈,给她看中间红色的夹心。
缓缓流动的果酱夹心看着确实诱人,陈澄立刻起身用餐盘取了一只,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表层的糖粉和酸甜的树莓酱瞬间充斥口腔,又开胃又治愈:“确实不错。”
话题打开,沟通顺畅,戈培尔整个人放松不少:“听说您昨晚喝了不少,还应该来一杯蜂蜜牛奶。”他直接伸手拿过玻璃杯,给陈澄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又取过勺子加了几勺蜂蜜,搅拌后推到陈澄面前。
熟悉的花香蜂蜜让陈澄想起刚进游戏那个晚上,内心触动不已。
“谢谢。”她喝了一口蜂蜜牛奶,开始解决早饭。
有个半大孩子大着胆子去主桌上拿走了那份带水果的燕麦碗,一边往自己的餐位走一边紧盯着陈澄。
陈澄猜他们可能还是感到拘束。其实被这么多人看着吃饭,她自己也有点社恐,只能尽量假装自然的进食。
整场早餐吃的好似表演,又假又不自在。好在吃过早饭,众人有序散去,陈澄终于有空放松下来,听戈培尔汇报招聘情况,以及商量庄园的春耕事宜。
这处庄园面积虽大,但主要是自然的草地和森林,仅有的200亩耕地还只种了啤酒花和葡萄,有圈舍但已经空置,剩下大片土地都处在待开发状态。陈澄担心明年的鲁尔危机和超通胀,打算趁物价爆炸前多囤粮食,因此只保留了极少的啤酒花田和处在盛果期的葡萄树,剩下的全部开垦种上小麦和土豆。圈舍修好后,牛羊马和猪也得养起来。
戈培尔对此表示不解:“这几年粮食价格很低,都种小麦和土豆并不挣钱。”
“物价还在上涨,我们得存够粮食才能保证生活。”
“您不是打算卖粮食就行。”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喜悦。
陈澄猜测他一个哲学博士,内心只有踌躇大志,肯定不满足于当一个管家,又安抚他:“等春耕的事安排好,我有意购买一家报社或者出版公司,您可以先留意一下。”
戈培尔的神情果然振奋起来:“您打算从政?”
这年头的德国党派林立,报纸就是最便宜且方便的思想阵地,因此各家都有自己的报纸,不涉政的报纸几乎没有,只是有些会用夸张的花边新闻和耸人听闻的社评来掩饰私下的政治立场,有些则是完全不掺水分的纯政治报。
“暂时没这个打算,我只是想为您出版您的小说。”刷刷好感。
陈澄一想到当前混乱的政治就头痛,只得挪开目光看着面前青绿一片的草地。
除了多开耕地、多屯物资、加强安保外,她其实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大致的思路只有通过投资经营扩大人脉,解锁更多高级卡,混日子活到任务完成。但她知道,以德国现在的社会环境,如果不能早点完成任务,就必然会撞上1923大通胀和1929大萧条,甚至可能拖到1933年希特勒上台,卷入二战。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现在的德语水平只相当于初中生,只能进行简单的对话,书写也不熟练,对当前和未来德国的政治形势、党派历史、国内外环境、社会民生问题等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想做点什么也力不从心。
现在以及未来这段时间,至少到8月份之前,她的计划只有尽一切可能准备物资,苟过新手任务2。在此基础上,努力读书学习,恶补从小学到高中的一切文化知识,练习书写、口语和听力,力求让自己贴合假身份,至少对得起慕大的毕业证。
学习并不是难事,尤其是当所学知识与日常生活和生存大事挂钩时。麻烦的是,由于战败,协约国对德国实行贸易封锁和禁运政策,一切德国进口的物资种类和数量都被严格管控,想要获得粮食枪支弹药棉花等比较特殊的物资,只能依靠特殊途径。
陈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同时是外地强龙和本地地头蛇的人。
她立刻让戈培尔联系卡斯提李奥尼的秘书,预约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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