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澄就住在黑色国防军的这处庄园里,并在布赫卢克的介绍下,见到了在此处驻训的四千多名士兵和军官。
这处庄园的面积比陈澄的庄园大得多,原野里有大量壕沟和用石头搭建的简易街巷充当模拟战场。房间是够的,不过布赫卢克的分配还是淋漓尽致地体现了防卫军中的“阶级”:他自己占一间,尉级军官两人一间,军士长和士兵们六人一间。
可能时常有军官过来视察暂住,庄园里还有空房间。
陈澄欣然住下,等待布赫卢克的最终回复。
第二天午后,一辆有些破旧的轿车就开到了庄园门口,车上下来两名穿着魏玛新式军服的军官,快步冲进院子,打断布赫卢克对士兵的操练,将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布赫卢克接过信,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陈澄,然后迅速拆开,还没看完,就将信扔到地上,拔枪对准其中一名军官:“凭什么让我复员?我要见冯·博克中校!我要见冯·塞克特将军!我要听他们亲口说!”
另一名军官迅速拔枪对准布赫卢克,引爆了还在训练的几千名士兵的神经,离得近的低级军官们纷纷拔枪对准两个新来的军官,训练的士兵更是迅速举枪,拉动枪栓。
枪子不长眼,陈澄不想被误伤,偷偷藏在树后暗中观察。
那名被布赫卢克拿枪指着的军官面色如常,甚至无奈地叹息:“布赫卢克少校!您这是叛变!”
“政府克扣我们的工资!兄弟们连饭都吃不饱了,还要这破政府做什么!”布赫卢克一挥手,示意手下过来把两个军官绑了,然后高喊:“解散休息!我们提前出发!”
两个军官被推进一楼的小房间里关押,布赫卢克则径直走向陈澄。
“我必须去要个说法!”他试图解释自己不是想毁约,但有些心虚:“兄弟们来都来了,总得试试!”
陈澄内心想笑,面上却维持着礼貌:“祝您一切顺利。”
防卫军固然做得绝,这老哥手上也不干净。黑色国防军里有很多极端派,搞渗透破坏是把好手,她已经在鲁尔区领教过好几回了。何况经过一场政变淘汰下来的也算精兵,对她更有价值。
想到这里,陈澄默默点开系统记事本给自己敲两下木鱼。
忽然,她发现图鉴区的右上角多了个小红点,点开一看,SSR卡区一张原本完全灰白色的卡竟然发出金光,底下的“???”也变成了“雄兵百万”。她又点开这张卡,发现角色名已经被解锁:费多尔·冯·博克。
如果刚刚没听错的话,布赫卢克提到了这个姓氏,头衔是“中校”。
陈澄立刻追上对方的脚步:“请带上我!”
布赫卢克并不介意她突发奇想加入政变活动的行为,甚至给她找了顶钢盔,将她安排在自己的指挥车里就近照顾。刚一入夜,他就带着自己的士兵、枪炮和马匹浩浩荡荡奔赴几十公里外的柏林。
这还是陈澄来德国后第一次见识正规军内部火并,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好奇和兴奋压过了对危险和死亡的恐惧,一路上不停地点开冯·博克的卡,想看看有没有获得新信息。
事实证明有个系统确实属于作弊开挂,因为可收集角色的提示音能当侦查用。比如现在,还没进柏林市区,她就听到了明显的SSR卡提示音。
“停车,附近有埋伏!”她立刻出声向众人示警,同时警惕地打量四周。
布赫卢克和司机反应同样迅速。司机一脚踩下刹车,布赫卢克即刻打开车门向前翻滚着隐蔽到一旁的草丛中。后面的车和马匹依次急刹,士兵们从车厢跳下来后迅速组成班组,携带着MP18冲锋枪和重机枪往路两旁的树林里散开,骑兵们则等待进攻指令。
伴随着脚步声逐渐密集沉重,对面很快反应过来,密集的枪声开启了夜战的序幕。
陈澄仔细观察了下双方枪炮开火瞬间的火光,又看看布赫卢克推进的方向,默默掏出手枪,猫腰躲进旁边的树丛。
几分钟后,一颗手榴弹在指挥车前炸开。
随后,又有好些手榴弹在对面爆开火花。
机枪声哒哒不停响了好几分钟后,陈澄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前进!”随后一小片黑影在侧面快速冲锋。但刚走到半路,黑影就被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吞噬。
这炮声震得陈澄的耳朵短暂陷入了耳鸣,奋力甩头也没能缓解。
很快,发出这一炮的位置就传来了好几声剧烈的爆炸。
陈澄屏住呼吸,一边紧张地看着两边火光迸发的位置来判断自己离战场的距离,一边朝柏林方向缓慢蠕动。收编这队防卫军固然重要,收集那张SSR卡冯·博克也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肯定是自己的小命,万一被炮炸成碎片,修都修不好。
突然,背后一股寒意袭来。陈澄刚想转身,一支枪口就抵住她的后背,有人低声命令道:“站住!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果断扔掉手枪,双手按住头盔。
系统的角色提示音响起。
陈澄松了口气:“是冯·博克中校吗?”
她缓慢转过身,发现面前隐约站着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士兵正用枪口抵着她,另一个站得稍远一些,但枪口同样对着她。再远一些的地方还站着三四个人和两辆停在夜色中的轿车,轿车前车盖上摊着一张巨大的白纸。
看来陈澄无意间退到了伏击方的临时指挥部。
“巴伐利亚人?你是谁?你认识我?”居中的一个黑影朝陈澄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又被几发子弹逼得后撤数步,连忙俯下身子拔枪朝一旁连开数枪。
又是一阵枪声大作。
陈澄听到布赫卢克大叫:“维特尔斯先生,您还活着吗?”
她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布赫卢克是专门来解救自己的,更大可能是想带人从侧翼抄后路时撞上她被俘,因此顺手交个火。
“活着!”她拍拍自己的胸脯,试图抚平因枪炮声而猛烈跳动的心脏。
“停!布赫卢克!我们得谈谈!”冯·博克显然听出了对方是谁,立刻高声回应。
双方飞速下达大量指令,耳旁的枪炮声逐渐稀疏,直至完全停止。
陈澄捂着胸口慢慢朝冯·博克走去,边走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跟布赫卢克对话:“冯·博克中校就在这儿,快过来吧!”
“行!”
在等待布赫卢克走过来的时间里,冯·博克点亮轿车上的乙炔灯,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陈澄的脸,笃定道:“我没见过您,维特尔斯先生,您从哪里知道我的?”
他看陈澄时,陈澄也在看他:费多尔·冯·博克大约四十来岁,将近一米八,穿着魏玛陆军军装,瘦削清癯,大檐帽下的眉头紧皱,眼睛是深沉的灰色,颧骨突出,嘴唇薄且紧抿着,几乎只剩一条线。一副标准的日耳曼硬朗大叔脸配上冷硬气质,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她尴尬地笑笑。
布赫卢克来得很快,见到冯·博克后他本能地想要敬礼,又愤愤地甩开:“如果冯·塞克特将军在的话,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的!艾伯特政府只会让国家变得糟糕透顶,我们得把皇帝接回来!”
好家伙,居然是个封建余孽。
她现在有点犹豫要不要收编这个人了。
“冯·塞克特将军在的话,只会让我把你带回去!”冯·博克提高了音量:“你这是叛国!等着军事法庭的审判吧!”
布赫卢克迅速抬起自己的枪口。
陈澄睁大眼睛,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挡在冯·博克面前,打断布赫卢克的动作:“两位!别冲动!不如我们来谈谈合作!”
冯·博克很镇定,但他身后的低级军官则很激动,手枪立刻高举,对准布赫卢克。
陆续靠过来的布赫卢克残部和冯·博克残部,上演了在庄园训练场的同款对峙。与今天午后不同的是,这一次陈澄站在了集火点,聚过来的几千号人里但凡有一个走火,她都是最有可能领盒饭的。
陈澄叹了一声,准备施展自己弱得可怜的说服技能。
她扭身:“中校先生,我想布赫卢克少校这边都是德意志久经沙场的军人,是值得留存的精锐力量,不然冯·塞克特将军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暗地里培养他们。如果因为跟上级有不同意见就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处决,岂不是浪费国家宝贵的军事资源?”
冯·博克没有说话。
她又转头:“布赫卢克少校,我想您要接回皇帝,本意也是为了让德意志国变得更好,您对国家是忠诚的,不该以叛国罪上军事法庭。”
布赫卢克冷哼一声:“艾伯特才是叛国贼!”
魏玛政府手里没枪,腰杆子不稳,党争又重,就好似一个先天体弱的早产婴儿,有人想救有人想放弃,而这两派人内部还因为怎么救,谁来救、怎么放弃,谁来放弃这些问题分裂成无数派,让救和放弃的难度都呈指数倍上升。
陈澄觉得自己再叹气就要老十岁了,只好压抑住情绪,后退半步继续劝:“无论如何,大家本来都是想让德意志国更好,对不对?只要有共同目的,就有合作空间!”
冯·博克显然有些心动:“您说的合作是?”
“布赫卢克和他的部下不上军事法庭,我会雇佣他们加入紧急救援队,接受军事化训练,但只在民众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出动。”一边说着,陈澄习惯性摸出金币,暗自忖度说动眼前这个中校要用掉多少枚。
不料冯·博克见了她的动作,竟嘴角一弯,露出个清浅的笑容。
陈澄这才想起对方是位老“冯”爷,大概看不上这点儿。
“我知道您是谁了,慕尼黑的维特尔斯先生。军械局跟我提过,您主动向防卫军提供了一种通用型机枪的图纸和免费试用,第一批50挺机枪我们已经收到了。”
斯柯达的速度还挺快,陈澄有些惊讶。她有一阵没对外联系了,还没同步消息。
“使用体验如何?”
冯·博克示意副官拉开车门:“我可以请您来柏林详谈吗?”
她看了眼布赫卢克。
布赫卢克居然十分自觉地开始招呼他的手下回库斯特林,自己则上了后一辆轿车。
于是陈澄放下心来,知道交易意向初步达成,即将进入砍价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