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此次图林根州环游的成果,陈澄在魏玛市区伊尔姆河畔买下一栋四层民居当作紧急救援队的办公地址,然后让文特尔挑选三十名预备队长带过来,开始招人训练。
养无偿的救援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新开一块地盘更是要面临众多问题。万幸经济逐渐恢复后,手下各公司的生产也同步恢复,加上政府感念她解决饥荒问题的努力,为她提供了一笔补贴,放血槽减少,输血管增加,才使得局势逐步好转。
实地考察后,她不仅注意到图林根州右翼势力正在壮大,还发现山区和遍布市区的老建筑存在火灾隐患。而这年代的消防车刚完成从蒸汽机向内燃机工作的转变,结构很简单,卡车底盘加驾驶座,后置水泵水箱,外挂长梯大斧,去掉外挂工具,说它是洒水车也行,对山火或是城市棚户区发生的火灾实在是有心无力。
为此,她特意联系卡斯提李奥尼,准备开发一批山地摩托和专用消防车。
卡斯提李奥尼并不介意她“突发奇想”,只要她负责研发到投产阶段的费用,不至于大亏,他也愿意折腾。
于是陈澄找到奔驰和宝马两家公司的车辆设计师,尽量阐述清楚自己见过的消防车样式,让他们绘制了十几份草稿,讨论了半个多月,才敲定三款准备生产样车。
与此同时,国会选举悄然拉开帷幕。
陈澄立刻从造车大计中抽身,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德共竞选中。
本以为洗头佬等一众高层还在牢里,纳粹党翻不起什么浪花,没想到残余势力选择联合其他带有极端种族观念的小政党,再次举起极右大旗。纳粹党的施特拉塞和希姆莱等人奔波于巴伐利亚各大城市与乡村之间,利用啤酒馆政变掀起的关注度向普通民众鼓吹反对民主政治、反布、反犹等极端思想,企图东山再起。
5月国会选举的结果也着实证明了极端思想在德国仍有生长的温床。
社民党遥遥领先,稳居第一,然后是偏右翼的德国国家人民党和德国中央党,德共排第四,以微弱的优势领先德国人民党。好消息是台尔曼成为了国会议员;坏消息是冯·鲁登道夫等人也成功被推入国会。
就在陈澄头疼怎么根除纳粹时,台尔曼罕见地给她打了电话。
“维特尔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请说。”
“请购买一份最新的《自由报》,然后去柏林。”
去年10月后,德共官方报纸被禁,替代品《自由报》发行量还不算大,陈澄不得不托人买来报纸再远赴柏林。火车上,她抓紧时间翻开报纸,一眼就看到头版头条用令人眼花的尖角体写着:“最高活动,马斯洛夫被捕,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措辞让她以为苏共和德共又闹翻了,结果看完全文,发现马斯洛夫是被德国当局抓了,理由是“抢劫手提包”。
跟陈澄无党派、不涉政,且只援助物资不同,马斯洛夫出身俄共,长期在德国活跃,影响甚至指导着德共的各种活动,但他并不是共产国际派遣的代理人。在德共这边,他显然是一位重要的领导人物,报纸里直接称呼其为“最优秀的领袖”,但在苏共那边,这个人显然代表着德共正在脱离共产国际的指导,保持独立。
因此,这人的去留就是苏联和德共关于德国革命主导权归属的交锋,去年9月,在德国国内各地起义频发之时,这位重要指导者就被扣在莫斯科接受调查。不过查了三个月,没发现什么大问题,于是今年1月,陈澄旁听共产国际会议时,马斯洛夫就兼职会场翻译。
社民党在这时候抓捕马斯洛夫,很难不让人怀疑另有所图。
陈澄对政治斗争左右互搏没什么兴趣,看着都头大。但马斯洛夫看起来是个好同志,台尔曼希望她能帮忙把对方救出来,她就尽力一试。何况她也好奇社民党高层到底如何看待德共和纳粹,如果可以,这趟前往柏林,她还想争取促成跟社民党的联合。
出乎她意料的是,解救马斯洛夫很简单。明面上的抢劫没有什么证据,暗地里的原因“策划十月起义”,也因为他那时候在莫斯科不在德国而拥有极大的操作空间,签一个担保,再给警局交点罚款,就可以当场释放。
陈澄将人从警局领出来,还跟一个相熟的柏林警察打了招呼。
“你认识他?”马斯洛夫看看陈澄,又看看那个警察。
“我以前经常去康德大街吃中餐,这位警官当时负责那一片治安,每次他出勤抓黑帮都看到我在吃饭,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谈及那段经历,她都想笑当年被黑帮火并吓坏的自己。
“社会治安确实很一般,明明我没有偷窃,还是说抓就抓。”
陈澄摊摊手:“但也很容易就出来了,所以也许真的只是个误会。”
“也许只是要钱。前两天也有同志想保释我,失败了。”马斯洛夫意有所指。
他看到陈澄刚刚掏出一大把美元分发出去。
交钱给警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前两年刚到柏林时她也交了不少。
“不管怎样,您自由了。”她带着对方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吃饭,庆祝脱身,又给他塞了些钱方便之后活动,然后目送他上了回家的电车。
等送走马斯洛夫,陈澄一下子泄了气,脚步漫无目的地往前挪动。
她虽然想接近社民党,但又清楚地知道社民党跟德共有血仇,远到1914年社民党投票赞成德国参与一战,近到去年镇压萨克森和图林根工人政府,全是两党之间深刻的隔阂。如果跟社民党走得太近,德共必然要不满,她跟台尔曼刚缓和下来的关系又要紧张。
不知不觉间,陈澄又到了蒂尔加滕公园,坐在曾经遇到周的长椅旁发呆。
“你需要配乐吗?”系统重复了上一次的问题。
“悲怆吗?我不需要,有迷茫的话可以放一下。”陈澄显然也想起了上一次类似的对话,点开系统看向任务栏,第一行仍然是“主线:升级任务2,存活至1924年12月30日”,然后是“支线1:高级卡解锁进度2/10”、“支线2:直属势力积累进度3519/3800”,最后是副本“沙皇的遗产:4-6”和“工农的铁拳:2%”。
主线任务基本就是苟,支线迟迟没进展,就连副本也没头绪去推。越在游戏世界里深耕,陈澄就越觉得迷茫无措,而越迷茫无措,就越喜欢点开系统盯着任务栏发呆。
她知道这是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但她又期待某一刻灵光乍现,想通快速通关的办法,或是某一次眨眼后,发现任务进度忽然上涨,或是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时空,准备去上班,做着得心应手的工作,心安理得地拿工资,心安理得地称呼自己为“劳动者”。
以前她玩游戏,总喜欢吐槽游戏为什么非得这样设计,不能那样,现在她才领会到高自由度有多可怕,越接近现实世界的自由度,就越容易让人迷失。作为一个普通人,陈澄既不想当战犯,也不想当救世主,她只想有个栖身之所,有份稳定的工作,有个灵魂伴侣,然后慢慢老去。
但现在,她已经将半只脚踩进泥潭。
雏鸟清脆的鸣唱打断她的沉思。
陈澄回过神,看了眼自己的时间额度。
“我需要一点精神食粮调剂一下,不然我也得住去精神病院了。”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又稍稍振奋了一点:“我要看能让我开心起来的大电影,喜剧片。”
系统迅速打开光幕,甚至在光幕上投出一双Q版大眼睛,三根长睫毛忽闪忽闪,声音都变萌了:“你想看什么?”
“有什么可以挑?我要喜剧片,优先国产的,外文的话最好有字幕。”
她整日沉浸在德语和俄语中,脱离中文环境太久了,可以想见要是没有系统偶尔出来跟她聊天,她会连中文怎么说怎么写都忘得一干二净。
光幕上迅速掠过无数个色彩各异的小方块,最终定格出五个方块展现在陈澄面前。前三部她已经N刷了,周星驰的《功夫》、《食神》和《大话西游》,经典中的经典。第四部是沈腾的《夏洛特烦恼》,也算新经典,第五部却没听说过,名字叫《平安》。
“这个《平安》是谁拍的?我好像没看过。”陈澄点开最后一个方块,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海报。深蓝天幕下,一个墨镜男子一边开车一边将手伸出车窗,上方用黄色字写了日期3月10日。
她忽然睁大眼睛,冒出一个猜想:她进入游戏的时候是2月25凌晨,在游戏里过了两年多之后,现实里的时间推进到了3月10日前后,所以她能看到这部电影。但她又害怕这其实是旧电影,只是她此前没听过。
“你为什么给我推荐这部?”
“我按照时代、评分和你的喜好进行推荐的,这一部最新,还有你喜欢的演员。”
猜测被证实,但陈澄却没有半分欣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些演员?”
系统停顿足有一分钟才回答:“我能调取你的APP搜索和使用记录。”
大好春光里陈澄陡然打了个寒颤,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想痛骂侵犯个人隐私的系统,但现在并不是闹翻的时候,上一次濒死体验还历历在目。现在她满脑子疑问: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逝有规律,或者说有兑换比例吗?如果现实时间仍在往前走,那朋友和同事会发现她失踪吗?会报警吗?警察能找到她吗?
按理说国家有天网,但她这种情况……
她脑子里乱糟糟地,又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如果时间仍在流逝,那她失踪的行为就会被定性为“旷工”,单位大概不会一直给她续交社保,而一旦社保断了,住房和生活补贴的发放也会受到影响,即使她能回去……
系统等了三分钟,催促道:“你要看这部吗?我开始播放了?”
“不!”陈澄回神,咬着后槽牙发出轻响:“不看这个,我要看纳粹被暴打。”
系统界面迅速切换,甚至主动推荐:“我推荐你看这部《T-34》,因为你能同时看到德军帅哥,苏军帅哥和苏德坦克大战,还有你没解锁完的古德里安。”
“就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