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1月15日,汉斯·路德宣誓就职新一任德国总理,他是前一届总理威廉·马克斯内阁里的财政部长,一位无党派人士。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无党派人士,要组成跨党派联合政府,陈澄没必要中断假期返回。可惜他是个保皇派,不参加政党的原因可想而知。而推一位保皇派总理上台,说明德国内部情况不容乐观。
才几个月不见,夏莉就大变样了,衬衫、半身裙加长款羊绒风衣,一副白领精英的架势。她接收陈澄从巴黎寄过来的那一大包女装后,分发给了补习班的其他人。现在站在教室外往里看,不说这是失业女性培训学校,准会被认成企业高管会议。
陈澄逛完补习班,又去救援队总部巡视一番。
柏林-勃兰登堡救援队总负责人埃里希·科赫是一位炮兵出身的前国防军军官,长着一张和善可亲,白里透红的椭圆脸蛋。布赫卢克推荐时称这是他手下“脾气最好的军官”,就几次简单相处来说,对方也确实担得起这个评价。
巡视完成,确定当前局势还算稳定,陈澄回家清空了自己的信箱。
报纸上的新闻仍然又多又乱,不是这个骂就是那个夸。她大致翻了翻,注意到去年她离开德国后发生了不少离谱的事情:有媒体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一张十分辣眼睛的照片,矮胖的总统艾伯特只穿着一条红泳裤,跟干瘦的朋友古斯塔夫·诺斯克站在海滩旁,配文字里行间都在嘲讽总统自己吃的脑满肠肥,根本不管国内民众的死活。
还有艺术家创作了一幅名为《一位社会主义者的生活》的画作,主角还是总统艾伯特,不过他头顶皇冠,鼻梁上架着单片镜,一只手夹着粗大的雪茄,旁边则是个端着巨大红酒杯的仆人。这幅画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讽刺总统虽然出身工人阶级,但沉溺于贪污享受,早已背离初心。
更离谱的是,去年12月24日,马格德堡的一名法官居然宣判总统犯有叛国罪,理由是对方在战争最后一年里仍然跟罢工的兵工厂工人保持联系,言下之意是他参与了罢工,导致前线武器供给受影响,最终导致战败。
……再打下去德国就亡国灭种了吧。
陈澄足足无语了半小时,才把注意力转到需要回复的信件上。
最上面的信件来自戈培尔。
在信里,戈培尔报告了庄园日常维护、报纸发行和巴伐利亚地区对纳粹党的肃清情况。按照陈澄的意思,戈培尔继续在庄园里囤积粮食物资,运营时政点评报纸,隔一阵去兰茨贝格监狱确认洗头佬和那些纳粹高层们的服刑情况。
他说了一个坏消息:由于一些纳粹党议员的运作,希特勒被减刑,戈林和一众有战功在身的德国籍从犯被提前释放。那些人出狱后,正在到处找人捞希特勒,试图复兴纳粹党。
“我不明白,”陈澄拧开钢笔灌墨水,准备给戈培尔写回信:“如果说之前他们支持洗头佬是以为自己能成功,那暴动失败后依然不离不弃又是因为什么?”
“这不是联网查资料就能回答的问题。”
系统将软绵绵的萝莉音送进陈澄耳中。
自从见了露伊莎·拉德森,陈澄就被激活了沉睡已久的萌感受体,彻底被小姑娘每天早晚各一次可爱又贴心的问安征服,向系统许愿以后它说话都用露伊莎的声线。不过最后系统只同意在用萝莉声线的时候采用露伊莎的声音。
“我也没指望马上就能获得答案。”
陈澄写完信,又拆开第二封。
第二封信来自台尔曼,他几乎没有带来好消息。
德共在1924年上半年来了一波激情左转,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党员数量跌破十万,损失了一半以上,去年上半年好不容易赚的席位,又在去年底的国会选举中丢了17个,八十几个党支部代表还剩个位数,近乎濒死。
台尔曼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也没有提出有效的应对策略。他在慈父的指导下摆出了十分强硬的对外态度,开除了很多党内意见不同的同志,将矛头对准保皇派总理汉斯·路德,还试探起她的态度来。
对此,陈澄只能“理解、尊重、祝福”。
她回柏林后立刻考察了一圈,发现物价已经基本回归正常水平、失业率有所降低,街上游行示威的人都少了,说明国家在趋于平稳。能过和平日子,谁愿意革命?
但回信肯定不能这么写,她只能舔着缺失的臼齿,努力组织语言回复。
“你还要给他们援助钱?”
“说不定他们能成功呢?”
“我不得不提醒你,去年底德共闹出过贪污丑闻,负责管理活动经费的人私下将经费用于投资,结果赔了,损失10万马克。”
“……”
陈澄叹息着随信附上一张50万马克的支票,封好信封放到一旁,继续拆信。
“我开始觉得你也许真有策略了,你仍然在试图左右互搏?”
“我只是敬佩他们敢于冲锋的勇气,不像我只会苟。”
第三封信来自克虏伯。
陈澄匆匆扫了几眼,似乎是要去苏联投资建厂,邀请她一起注资。她虽然觉得建了厂以后也会被苏联没收,但克虏伯对投资苏联很积极,而且苏联确实需要外资恢复国内经济,她便给克虏伯回了张100万马克的支票,聊表心意。
后面十几封信是拜访信件,一些柏林的沙龙主人、地头蛇和一些党派在柏林的负责人想要结识陈澄,获得支持或者试探她的态度。她帮德共拉选票时自己从未直接露面,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无党派身份的有钱人,在德国境内撒钱做慈善,是一条诱人的大鱼。
她粗略看了看,除了小贵族、小党派,奇怪的协会外,找上她的大党派只有社民党,由玛丽女士介绍,想做进一步的合作。对这种信件,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她自然尽量周旋。令她惊讶的是,纳粹党也给她寄来了信件,看署名还是洗头佬亲笔的。
“我无法理解,我以为啤酒馆那天晚上,我已经算跟洗头佬撕破脸了。”
“也许人家不这么认为呢?”
看完全文,她更加惊讶了:“洗头佬居然道歉了,说啤酒馆暴动是一个错误,他不该用枪威胁我,希望我原谅他……不好!洗头佬龙场悟道了!他打算搞和平夺权!”
她站起身,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按照原本的判决,洗头佬坐满15年牢后,应该在1938年出狱,被驱逐回奥地利。但戈林、赫斯这些人能提前出来,洗头佬又获得了5年减刑,ddl只会更早。即使真坐满10年,牢房外还有施特拉塞、希姆莱、罗森贝格等人为纳粹党奔走,他仍然能在牢里遥控指挥。
历史上希特勒上台和国会纵火案是在1933年,留给德共的时间不多了。
陈澄不得不拆开给戈培尔的信,重新写一封。写着写着,她又想起来早期纳粹党内并不是铁板一块,也跟德共一样有左中右派,又让戈培尔想办法挑动纳粹内斗。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她封好信放到一旁:“要有自己的枪杆子!”
她开始拼图纸碎片。
游戏里的图纸拼凑流程非常奇葩,它只能在单人封闭空间里开启,会真的将两百张纸张碎片放在桌子上让玩家去拼。纸张碎片的大小一致,边缘整齐,还有好些空白内容的碎片,即使拼对两片也不会立刻融合,要所有碎片的位置都正确才能融合成图纸。
这些碎片足足耗费了她两个白天的时间,但拼凑出来后却还是一把枪,两根管一短一长一细一粗,一个弯曲的长弹夹,一个形似手枪的把手,枪尾同样带内凹的弧度。图纸上方有四个漂亮的粉色星星,下方的名字是7.92×33mm Sturmgewehr 44。
“这又是什么?”
“StG-44突击步枪。”
“是1944年搞出来的东西,还算先进,对吧?”
“等级是粉色四星。”
“我现在有图纸的两种武器都是粉色四星,MG42,StG-44。”她嘴上抱怨,但手下描图的动作不停:“没有对比参照,我怎么知道粉色四星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你想知道武器等级好坏,可以把其他图纸拼凑起来,自行摸索。”
陈澄还想再问,想到曾经鲁莽的经历,不得不停嘴,专心描摹图纸。
描摹这种图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还没描完,坏消息就来了。
24日,戈培尔来信称,有人试图让希特勒假释出狱,但被提前收买过的狱方以希特勒服刑期搅乱监狱秩序为由拒绝,不过,狱警没能拒绝对方从牢里拿出希特勒准备出版的自传手稿,而据他的出版商朋友说,已经有纳粹党人在尝试出版,为希特勒的复出造势。
陈澄从信中提到的“带圆眼镜”这一特征认出了恶魔希姆莱。
1923年,她还跟着台尔曼到处沟通工人起义,纳粹就在她的地盘疯狂扩张。后来她收编了布赫卢克,回来守家,希姆莱则在策划政变。啤酒馆之后整个1924年她基本不在慕尼黑,逃过牢狱之灾的希姆莱则转投纳粹党左派,帮着他们搞竞选宣传反犹太反共,争取到了一百多万张选票,保住了纳粹党的席位,还借此成为党内中高级官员。
即使没有文宣圣手戈培尔,希姆莱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巴伐利亚就像个小德国,内部同样比较分裂,去年又新换了个出身巴伐利亚人民党的州总理海因里希·赫尔德,半个州政府都对洗头佬抱有一定同情。而魏玛时期为了有别于严管舆论的帝德时期,更是言论自由得可怕。
“是《我的奋斗》,”陈澄长叹一声,开始头疼:“要封禁它怕是不太可能。”
系统默默打开光幕,给她看她背包里的黄金储备。
“你在建议我砸钱联合所有报纸媒体封杀洗头佬?”
“V我2分钟额度,我可以为你评估投入所有资产后彻底封杀希特勒的概率。”
“概率?我要是都梭哈了概率还不是100%的话,我就不梭哈了。”陈澄不相信自己的手气,她抽卡一直很非,停顿数秒,她又道:“而且,德国现在的传媒大亨就是右翼,在舆论场封杀洗头佬不一定能限制纳粹的扩张,为此梭哈全部资产可太亏了。”
她单手撑头,转动手中铅笔:“我得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