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澄就让戈培尔及时将洗头佬的演讲“节选”写成文章,匿名给各大报刊投稿,以此引起其他党派警惕。
在戈培尔忙着使用打字机时,她还悄悄召唤了穆勒和鲍曼,让缪勒给警察局长上眼药,把希特勒那段关于纳粹斗争的话往上报,引导州政府的领导们警惕希特勒二次暴动;让鲍曼在洗头佬和施特拉塞之间拱火,扩大纳粹党的南北分裂。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还一一拜访之前有过交往的大人物们,巩固关系,顺便把希特勒的极端言论扩散出去,引发恐慌。
很快,好消息传来。巴伐利亚州再次认定希特勒的演讲非法,禁止希特勒在公开场合面向超过40个听众演讲。而其他州也纷纷收到预警,响应了巴伐利亚的演讲禁令。
面对极端激进的纳粹,德国十八州空前团结。
随后,内部挑拨也获得成功,施特拉塞远走德国北部,虽然仍在拓展纳粹党的规模,但他带走了希姆莱当秘书,这样希特勒手上就没有别的宣传人才了。
他大可以继续做他的独裁领袖,代价一定会是人地皆失。
陈澄终于从连日应酬中抽身,翻开魏玛宪法这本小册子,将所有有隐患的条例全都做好标记,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工作。
戈培尔进了办公室,脸上带着疲倦但兴奋的笑容:“赫尔德先生的秘书联系我,说州政府打算聘请您为顾问,如果您愿意的话,他们党派还打算提名您为州议员。”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陈澄把做了标记的宪法小册子转到他面前,又翻出他此前在自家报纸上刊登的一些社评文章:“两个直接原因,一是我不支持巴伐利亚独立;二是我不是天主教徒,这两点都跟他们党派冲突。另外还有个深层的原因,担任州议员并不能挽救现在社会的困局。”
戈培尔对前两个原因并不在意,只关注最后一个:“您打算竞选国会议员?”
要是她有这个打算,去年就该行动了,去年5月和12月有两次国会选举。
“不,即使进入国会也无力挽救。正如我此前跟施特拉塞先生说的,煽动情绪没有用,必须深刻认识到问题背后的本质,并提出合理的解决办法。”她决定公布答案:“如果大家都沉浸在宣泄情绪里,那我们就来做那个恢复法治荣光的人。”
戈培尔眼里亮起了小火苗。
陈澄看过戈培尔的社评文章,因为事先对他的宣传能力期望过高,导致真正看文章时发现他的评价和其他党派报纸上的评价差别不大,反而有些失望。但如果戈培尔只有这点水平,他不可能在毕业困难的德国拿到博士学位,也不可能把洗头佬推上位,更不可能让他的部分理论时至今日仍在被学习、被使用。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他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但要顾忌她这个老板的立场上。
“我们要反驳纳粹党的荒谬言论,要阻止党派斗争搅浑整个社会,要恢复社会秩序,让法律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数天后,她也在贝格勃劳凯勒啤酒馆发表演讲。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陈澄站上主讲台,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头顶则是明晃晃的大灯,她看不清底下人的目光,却清楚地知道台下所有人能看到她,简直是社恐人的地狱。
原来洗头佬站在演讲台上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我们曾经的帝国,是和平与法律秩序的守卫者。法律保障人权,人民拥戴宪法。时至今日,没有人能否认法律带给生活的巨大改变。但如今,这片承载着千年文化艺术的土地正在被暴力的阴云笼罩,一些人,一些褐衫暴徒,正试图将他们暴虐的领袖捧上王座,践踏法律!”
她在人群中寻找州司法部长的身影。
“不可否认,我们的社会正在经历动荡。战争带来大量人口比例的失调,成年人忙着政治,让身处战争带来的惶恐中的青少年在街头流浪、斗殴、迷茫着走向毁灭;工业生产架起摩天大楼,农业生产则落后不堪;新文化和新思想冲击着我们传统的价值观念……”
“那么,社会动荡的根源是什么?是战争?是政党分裂?是外来文化入侵?是犹太人?是资本家?”
社会上的主流观点就是这些,德国的混乱都怪无能政府背刺军队、怪美国文化入侵、怪犹太人掠夺财富、怪无产阶级的斗争。
陈澄忍不住又看坐在第一排的戈培尔。
“是,也不是。根本原因是大家忽视了法律!”
她举起手,模仿一个激动的演讲家:“宪法规定应保护青少年不受利用,不荒废学业,但一些在成年人世界无法获得支持的极端政党,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孩子!”
她顿了顿,虽然这一句是想暗指希特勒青年团荼毒青少年,但也会误伤德共。
但她已经想不起来上一句和下一句是什么了。
“我们曾经的法治国家的荣耀,来源于为顺应国家发展而不断完善法律!大家依照法律生活、工作。我们的出路不在暴力,而在完善法律!但现在,一些人既不遵守法律,也不提出对国家有利的修改方案,只会叫嚷推倒政府!让国家进一步混乱!”
她开始流汗。
“政府不是罗马城,不可能一天就能重建好,在此期间,民众遇到问题需要政府帮助怎么办?民众选出国会议员,是为了让自己吃苦吗?”
她的脸颊发烫,肯定红了。
“我们的政府真的已经到必须推翻的时候了吗?”
跟施特拉塞的讨论使她膨胀了,高估自己德语演讲的水平和面对大场面的勇气,现在只觉得呼吸急促,缺氧,视野更是像丢了老花镜的老人一样模糊。要不是害怕纳粹党看中戈培尔把人挖过去,她该让专业人士来的。
系统终于打断她:“你太紧张了,交感神经兴奋,过不了一分钟就得失去意识。”
“托管吧。”
她闭上眼睛,可惜系统托管后,她却没有如愿睡着,而是如灵魂出窍一般,旁观“自己”吐出一句句话。那是她演讲稿上的原话,也继承了她刚刚铺垫的情感,但听起来很陌生。
“我们要支持《凡尔赛条约》吗?不,因为它有一些条款同样违反了国际公法,危险的化学品大家都在用,伤害平民和战俘大家都在干,谁又比谁干净呢?我们确实在战争中处于劣势,但接受裁军只会让我们进一步处于劣势,最终被吞并!”
“我们要做的,是利用法律手段,争取修改不合理的条款!”
“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街头打架,而是重建法治荣光,重塑民族尊严!”
“我们不要沦为暴力的奴隶,要做法治的主人!”
……
用全是技巧的感情念完拙劣的稿子后,她甚至以一句非常中二的话结束:“德意志人,将在规则中寻找自由!信我吧!我将带领德国再次伟大!”
神特么德版“maga”。
这句并不在演讲稿上。但这句话却带来了爆炸性效果,人群沸腾了,一个个狂热地想要过来握手合影。“维特尔斯”也一一跟迎上来的人微笑握手,并且配合记者拍照。
仪式感拉满。
陈澄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她面若桃花地跟一众眼泛泪花的中老年男女握手,交谈,接受膜拜,就好像看见了整容成玛利亚的希特勒。
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我就知道你是魔鬼,觊觎我身体的浮士德。你要把我变成什么?另一个洗头佬?”
系统将愉悦的笑声传入陈澄耳中,但并不影响她操纵身体向来宾行礼致意。
“这不是你期望的吗?我只不过帮你托管一下而已。”
“谢谢你提醒我,以后再让你托管,我就自杀。”
“你可以试试。”系统笑得更加开心,与之相对应的,她甚至抬高右臂行礼。
“你TM敢用我的身体行纳粹礼?”陈澄出离愤怒了,试图操纵身体放下胳膊,但完全使不上来劲儿,只能用自己学过最恶毒的话咒骂。
“这不是纳粹礼,这是古罗马军礼。”
她晃晃胳膊。
陈澄听过这个说法,可惜改变不了刻板印象:“不许用不许用!”
她朝台边柱子跑过去,打算直接自杀终结这一切,不过迈出去半步就被死死地定在原地,另一只脚怎么也无法抬起来。
“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开启下一场演讲了吗?我建议你把你的紧急救援队全部组织起来,那是将近7万人的武装,绝对比重新组建的纳粹要厉害。”
“闭嘴!”
“或者武装一下补习班和名下的员工?这也是好几万人呢。”
“闭嘴!”
陈澄呼吸急促,白眼一翻,快要晕厥时,忽然被人扶住一边手臂。
戈培尔在她耳旁低声道:“维特尔斯先生,您今晚的演讲真棒!”
陈澄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啤酒馆门口,旁边是戈培尔和布赫卢克。陆续有人跟她告别,登上马车或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布赫卢克也赞同:“我第一眼见您,就知道您是天生的领袖。”
“……”
陈澄努力平复呼吸,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和几人一起返回庄园。
很显然刚刚那个纳粹礼是她的幻觉,但再往前还有多少是真实,多少是虚幻,她暂时没办法判断。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辱骂反抗显然没有触及系统的底线,对方并没有试图让她再次体验濒死。
“你到底做了什么?”
“托管,避免你太紧张直接倒在台上。”
“你跟他们说把你当领袖?”
“没在你演讲稿上的词我是不会念的。”系统强制弹出光幕,将支线任务2直属势力等级那一栏放大:“升级了,可以抽卡。”
系统平和的态度让陈澄疑心刚刚其实是自己太警惕对方,做了个噩梦。她犹豫着领取了金币奖励,又切换到抽卡区来了发十连,一叠红色图纸率先跳到面前。
“飞机?”陈澄几乎要从车座上蹦起来:“我靠?我终于欧一回了!”
那叠图纸比之前抽出的所有图纸都要厚,足足有一百多页。最上面一张是一架停在机场,头顶螺旋桨的飞机,拥有流畅的线条、小巧的身材和两大一小三个起落轮,两片机翼与机腹处于同一水平面,尾翼则呈三叉型。飞机的上方有五颗硕大的红星,最上方写着这架飞机的型号——Bf-109F-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