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演讲3

这次挡刀事件没能缓和她跟台尔曼的关系,对方稍晚些时候又回到街边,长久地注视她后再次问起那些被刻意忽视的问题,她是不是巴伐利亚的王族?愿不愿意加入德共?在得到否定回答后,台尔曼对她的舍身相救表示感谢,然后失望离去。
游行结束,陈澄被几个腾出手来的救援队员就近送进医院。当晚,夏莉带着露伊莎来到她的床前,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泪如泉涌,差点打湿被子。
露伊莎趴在床边,哭得眼睛都肿了,打着哭嗝,连说英语都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路德,你要是没了,卡尔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
陈澄心都要被哭碎了,赶紧用完好的那边手给小姑娘擦眼泪:“不会的,我答应卡尔要一直保护你的。”
她转向夏莉,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如常:“你给她梳的辫子?看着不错。”
“你总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儿。”夏莉擦擦眼泪,嗔怪地看陈澄。
“我以后会重视的。”
她昨天就给布赫卢克打电话,要他帮忙从救援队中挑选一些身手好反应快的小伙子当贴身保镖,对方当即表示要亲自过来当保镖队长,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只有戈培尔不体贴她有伤在身,希望她趁机召开见面会,向所有柏林-勃兰登堡救援队小队长级别以上的成员发表演讲,重申“暴力冲突救不了德国”的观点,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对抗暴力。
这是对着德共骑脸输出,但陈澄之前答应了好好工作,现在也不好拒绝。
“时间和地点定了吗?”
“地点定在波兹坦,勃兰登堡首府。”
陈澄露出“要素察觉”的表情,二战后,苏美英就是在这里决定了德国未来几十年的命运,割走条顿骑士团的龙兴之地,让东普鲁士成为加里宁格勒的。
“为什么挑波兹坦,不挑柏林或者别的地方?”
“其实本来应该在昨天就进行这场演讲的,3月21日是波兹坦日,第一届议会成立的日子,我们在波兹坦向所有人庄严宣告,我们将成为国民议会的重要力量。所以昨天我很早就去了你的公寓,希望你能回来赶上演讲。你确实回来了,不过没有准备好投入工作,今天又受了伤,只能明天。”
戈培尔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已经通知大家明天上午在波兹坦北郊集合了。”
陈澄震惊:“我还没写稿子!”
她左手托右肘从床上起来,准备出院回家换衣服。
夏莉不满:“维特尔斯先生还有伤在身,他应该休息!”
“这是一次绝妙的机会,绝不容错过!”戈培尔说着,示意陈澄安静坐下,递过来一叠文件:“演讲稿已经准备好了。”
平心而论,戈培尔的演讲稿写的确实好,开篇就明确主题:暴力救不了德国,然后开始列举这几年德国发生的暴力事件,从鲁尔危机切入到救援队成立,表彰救援队这些年在维持民生上做出的种种努力,接着话锋一转,提到总有左翼和右翼分子企图破坏民众的安稳生活,让德国再次陷入动乱中,又让陈澄提及她如何在德共的游行中被刺伤。
陈澄没法跟他说玩家对阵的事,戈培尔就自我发挥出了“反和平分子”试图刺杀她以搅乱德国人民生活的故事,并一再跟她重申:“无论真相是什么,对外的说辞只能是这个,并且任何时候都只能这么说。”
她满心排斥,希特勒就是这么上位的,现在她也要走这条路吗?
“我……我不一定能记住这些词,我尽量吧。”
作为一个社恐人士,陈澄对救援队的管理基本依靠戈培尔、文特尔和布赫卢克,她只负责签合同,准备工资和活动经费,大致规划救援发展方向,以及定期查看书面报告。这算是她头一次跟自己手下员工正式见面,必须慎重对待。
3月23日上午,一队迈巴赫汽车停在波兹坦公园外。
车门口往前是一条砖石直道,两旁每隔1米就有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救援队员,一对持枪,一对举旗,交错前进。陈澄披着大衣下车,踏着系统播放的《La gloire à mes genoux》一步步前进,掠过众人,走向直道尽头宫殿上的台阶。
数年前,她曾吐槽系统放这首歌让冯·鲁登道夫有了横扫欧陆的气势,数年后她依然在心里吐槽:“我这样的,是不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系统笑了:“你要是还紧张,可以授权我托管。”
陈澄悄悄抿了抿唇,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她走上台阶,靠近宫殿大门。站在门口的两位队员一左一右推开大门,将外面的自然光和大厅里的灯光交融在一起,照亮前进的路。她继续往前走,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默数到场人数,两人一组,一排大约是20个人,走到头一共是41排,这里坐着的就超过800人,还没算周围站着的那些,少说又是一个千人场。
道路尽头是离地三公分的演讲台,背面是救援队红底黑框白十字队旗。
陈澄站上演讲台,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表情,单手扶着话筒,向众人微微躬身致意,然后开始她的表演:“很荣幸能在今天跟诸位见面,为了防止还有先生不认识我,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路德维希·维特尔斯,来自慕尼黑。”
稿子上没有自我介绍,默认所有人都认识她,她第一句就没按戈培尔的稿子来。
“本来应该在前天就跟大家见面的,可惜有点事耽误了。”
戈培尔开始冲她使眼色。
“可能有些人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耽误行程,不过还是有必要跟大家解释一下。”她抖开大衣,展示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以防再渗血的肩膀和吊起来复合的手臂:“一点小伤,所以前两天没有来,但轻伤不下火线,所以我今天来了。”
“我来,不是为了跟大家抱怨被捅一刀有多痛,而是为了跟大家探讨,受伤之后应该做什么。应该立刻对自己实施急救?还是应该拔出刀,捅向身边人,即使这样会让自己流失更多的血?”
戈培尔停下了,他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陈澄此前一直觉得救援队以免费救助为主要任务,对外形象必须温和无害。但经过这些年观察,她已经意识到,当前所有党派包括德共在内没有靠谱的,联合他们的难度不比直接干纳粹低,四处灭火也救不了德国,彻底铲除火源并随时预防才是真正该做的事。
武装力量不该是被束缚手脚的温驯绵羊。
“受伤会使人失去理智,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找不到正确的处理问题的方法。世界大战后整个德国社会都受了伤,都在流血,所以人们沉浸在内斗中,持续分裂,削弱了本该一同建设国家的力量。现在不是把注意力放在仇恨上的时候!仇恨不能解决失业问题,不能解决民众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不能解决社会上愈演愈烈的暴力冲突!”
“过去5年,我们从慕尼黑走到柏林,又从柏林走向德国各州,我们为超过3万人提供免费医疗救治,为超过4000人提供免费法律服务,为超过10万人提供过免费的食物。这是个不错的成绩,但还不够。今天我在这里演讲,是为了向大家发出倡议!”
“现在不是追究罪人的时候!现在不是宣泄情绪的时候!现在不是问我们该恨谁的时候!抱怨不会使我们的生活好起来,我希望各位跟我一起,投身到建设德国的行动中!”
“我们要团结起来,要做一切能让德国更好的事情,我们要重拾德意志民族的自信!我们要重整我们发达的工业!要振兴我们赖以生存的农业!要发展顶尖的科技!要留存我们灿烂的文化!要重塑我们严谨的法律!要继续深化普及教育!要团结我们的人民!”
“我们要关注什么?我们要关注经济,经济是一切的基础,但潜藏在繁荣之下的经济危机已经酝酿。为此,我们需要对政府和民众发出预警,督促政府出台拯救财政和失业率的措施,建议民众和企业不要盲目贷款。”
“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要让科技更好地造福人类,要让土地产量增加,让人们有更多食物可供选择,让交通更有序,让大家都能买得起车。为此,我们需要建立一个统一的科技研发中心,收集德国在农业、工业以及生活各方面亟待解决的问题,组织专家人手进行研究,并迅速应用到生产领域。”
“我们还要关心下一代,青年人是国家的未来,我们应该创造机会让孩子们去追逐梦想,去探索新事物。我们还要关心上一代,修建养老院和老年疾病研究中心,为他们解决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我们还要关注到参与世界大战的一代人,他们响应国家的号召献身参战,应该获得与牺牲相匹配的待遇。我们将关注退役士兵和残障人士的日常生活、出行、生理和心理健康。”
……
“我们需要更敏锐的感知来发觉潜藏在复兴道路上的危险!我们需要更坚定的意志来克服阻拦在复兴道路上的障碍!我们需要更强韧的决心来达到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让德意志人民更好地生活!是让世界各个角落的德意志人都为自己的祖国而骄傲!是留给下一代一个更好的德国!”
“告诉我!你们想要更好的德国吗!”
……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民族主题比阶级主题更容易团结人民,一旦开始用民族主义进行号召,清风蝴蝶会来,蛇虫鼠蚁也会来。她之前几场演讲都尽力避开了民族叙事,打一打擦边球,状态并不好。但这一场不同,讲到后来,她不仅热到冒汗,连伤口都因为忘我的动作而崩裂开。
血色花朵绽放在她肩头,而她高举手臂:“一个国家!一个目标!一同努力!”
相机记录了这一幕,戈培尔把它放在自家报纸的头版封面上。
跟这一期报纸一同刊出的还有两则消息:一是路德维希·维特尔斯将要成立“农业技术研究院”和“工业技术研究院”,正面向社会广泛招聘农学、生物学、机械工程、土木工程、化学等专业的人才;二是“经济危机”即将到来,破坏程度远大于1923年那次超通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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