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新想法

再次回到柏林的陈澄立刻开始加班,催促实验室和办公楼施工进度,高强度面试搭建好AFI和IFI人员的基本架构,然后把采购工作交给各个科室的负责人,又托人开始收集优良种质资源。
想要提升农民收入,就得增加产量,而增产无非那么几种途径:优良种子、农药、化肥、和多季种植。良种要靠自己收集种质、筛选、固定优良性状,需要大量时间;研发新型农药和化肥也需要时间,不过现成的倒也不差;因此,她给IFI科研人员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研发聚乙烯,准备覆膜并兴建温室来实现多代种植。
最开始,她跟科研人员们描述聚乙烯时,还以为这是没出现过的新东西。但没想到技术员们很快翻出了德国化学家冯·佩奇曼的实验记录,证明她描述的白色物质早已在研究重氮甲烷时就被发现和合成,只是不稳定,也没有发现工业上的制备方式。
这很好办,5分钟足够查到资料并抄下来。
陈澄不介意用作弊手段,只害怕用了作弊手段也无法补救。
5月13日,柏林股市崩盘。由美国资本家在德国复刻的金融泡沫,预演了两年后美股崩盘危机,她拼命在报纸上刷屏预警也无法阻止民众被煽动的投资热情。
其实资本家破不破产跟她关系不大,但跟投的中产市民阶级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他们一旦破产,社会将不可避免地滑入深渊。魏玛政府懵懵懂懂,德共的力量又太弱小,这场危机只会便宜了右翼。
因为没空看报纸,她一边拼图纸碎片,一边听收音机播报新闻。
密西西比河发生的世纪大洪灾震动了整个美国,乔治不断从学校发来电报,报告灾情,数据看起来触目惊心。但收音机里播送的国际新闻并不谈及这场洪灾造成了多少伤亡,多少经济损失,需要多少社会援助力量,只一味重复两个人,现总统柯立芝和时任商务部长胡佛,花费大量时间批判柯立芝总统拒绝走访受灾现场,表扬胡佛部长为灾民奔走呼号。
明年是美国总统大选之年,很显然,胡佛打算冲击最高宝座。
但胡佛大概没料到他的前任给他埋了两个大坑,一个让他顺利坐上总统宝座,一个把他钉死在美国最差总统top5榜上,连川普和老拜登都没能把他挤下来。
美国新闻结束,收音机播送了来自英国的新闻:
“5月20日,英国与汉志国王、内志及其属地苏丹签订《吉达条约》,承认伊本·沙特苏丹对其领土的绝对独立权……”
陈澄起身伸了个懒腰。
德国广播里的国际新闻自然不会给英国人留面子,播送员语调愉悦地恭喜这位苏丹,还不无讽刺地说英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背后搞事搅乱阿拉伯人的平静生活。
她深以为然,将刚拼出来的图纸拿在手里,端详着,也犹豫着。
这还是一架飞机,名字是Me323D-1,红色五星,从体型数据来看比Bf109大了不少,图纸数量超过200张,昼夜不停地描画也需要两周时间。以她浅薄的武器知识来看,这份图纸还有不少问题,诸如机头过大,正面照看起来像多了6个螺旋桨的超级飞侠乐迪,机身覆盖的不是钢铁,可能不防火,螺旋桨结构看起来很奇怪等,感觉还得大修。
但沙特刚争取到独立,她需要立刻过去签合同,以免对方变卦。
“我知道Bf代表巴伐利亚飞机制造厂,那Me又代表什么?梅克伦堡的厂?”
系统久违地蹦出来解答:“你也许可以拼读,而不是把它当成独立的字母。”
“美?梅?梅塞施密特?”
陈澄想起了这个被埋进记忆深处的名字。
威利·梅塞施密特博士,著名飞机设计师,Bf109系列战机真正的发明人。
“差点把大佬忘了。”
她赶紧写一封短信,附上图纸,托专人送到远在巴伐利亚奥格斯堡的梅塞施密特博士手中,让专家把关,自己则带着两个保镖直奔沙特。
本来以为伊本·沙特靠外交途径签订条约,国内应该是和平的,没想到她还是高估了带英的道德底线。带英的特工们挑动内志地区木太尔部落的酋长联合乌太巴、阿季曼等部落的首领们发动了叛乱,她送给伊本·沙特的机枪在她被绑架后就派上了用场,甚至供不应求。伊本·沙特干脆直接向斯柯达引进了一整条机枪和子弹生产线。
驻守沙特的测试员诺瓦克已经彻底入乡随俗,全身披着白色长袍,身体露出来的部分晒得通红,也能说一点阿拉伯语。他见到陈澄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陈澄身后,然后露出悲伤和惋惜的表情。
“看来拉德森先生没能逃出恶魔的毒手。”
“什么?”
“苏丹陛下在平定叛乱的时候抓到了一个英国间谍,他招供说,发现有美国人在背后支持苏丹陛下,所以上报组织,组织说会派人除掉这个美国人。”诺瓦克当胸画了个十字:“苏丹陛下催我写信确认拉德森先生的安全,但我几次写信问您拉德森先生是否安好都没收到回复,大概是您怕拉德森先生的悲剧会影响跟苏丹陛下的关系吧?”
她没管“苏丹陛下”是什么奇怪的称呼,追问:“间谍在哪?”
“签完条约后,苏丹陛下把他还给英国人了。”
原来那场奇怪的绑架案是带英干的,带英还真是……陈澄已经想不到什么骂人的词了,好在她没事,伊本·沙特也赚了个便宜。
“带我去见苏丹吧。”
诺瓦克带着陈澄和保镖去见了伊本·沙特。他自信自己的阿拉伯语已经流利到可以充当翻译,但陈澄一开口,他还是陷入呆滞。
“我来是想跟您商讨备忘录上的内容,并签订正式合同的。”
她用的是德语。
伊本·沙特还在等待诺瓦克的翻译,诺瓦克已经完全被搞迷糊了:“所以拉德森先生还活着吗?他把跟苏丹陛下签订了备忘录的事情告诉您了?”
诺瓦克的信里只写工作汇报,显然收了封口费后尽职尽责到连正牌老板都瞒着。
“是的,拉德森没死。不过你说的那些信我没有收到,可能路上遗失了。”
这年头的跨大洲通信还不太方便,尤其一方是半殖民地,另一方不是宗主国。
诺瓦克叽里呱啦冲伊本·沙特说了一大堆话,大概还解释了维特尔斯是谁,和拉德森的关系,以及给老国王报个迟来的平安。
“德国人?美国跟德国联手了?”伊本·沙特打量着陈澄。
他又露出第一次见到陈澄时那警惕探究的眼神,但并没有反感,可能对揍过带英的国家多少有点感激之情,比之前见拉德森时态度要好一些。
“没有,只是我和拉德森的私人交情。”陈澄想到未来还要跟对方打交道,干脆开诚布公地道:“拉德森找您,是纯粹想做生意,以及想帮您。而我过来,除了帮您之外,则有更多政治目的,您想必也猜到了。”
诺瓦克惊恐无措。
伊本·沙特体贴地让他离开,换成自己信任的翻译,陈澄也让保镖一并出去,换用英语跟对面两人交流。
“您是一位贵族?”
“不,我只是跟拉德森一样,非常不喜欢有殖民地存在。”
伊本·沙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思考片刻道:“如果您要发动另一场世界大战,我们无法支持您。”
“我不是战争狂。”陈澄郑重强调:“我只需要您能跟我签订备忘录上的内容,并对此保密。”
“拉德森先生承诺的援助?”
“您应该知道,德国的工业实力。”
伊本·沙特点头:“我可以跟您签合同。未来有一天,也许我也会站在您一方。”
陈澄知道对方大概也就是客气客气,政客知道对待商人和对待政客必须有不同的态度,他跟拉德森谈,就只谈价格,而跟维特尔斯谈,就必须谈国家利益。
“您是一位主权国家的元首,您有权基于您对国民利益和国家发展的考虑做出任何决定,他国无权干涉。”
伊本·沙特对陈澄的表态很满意,但考虑到陈澄身份的特殊性,他还是问了一个敏感话题:“您怎么看待犹太人?”
果然,阿拉伯国家对莫名其妙安排进来的犹太人格外排斥。
“如果您是问我是否反犹,那我只能回答您,我不针对任何民族,我平等地厌恶一切做坏事的人,只对事,不对人。如果您是问我对犹太复国主义的看法,我只能回答您,这应该是阿拉伯世界的内政,我反感美国、英国等国家在其中插手。如果您的国家有一天受到侵略,我会尽力给予您人道主义援助。”
伊本·沙特沉思片刻,反问:“您是说,在您就职之后,会和我们结盟?”
“不,结盟不是好选择,我更希望我们是互相促进发展的伙伴。”
伊本·沙特沉默得更久。
陈澄不怕对方反悔,说到底签掉那份合同是双赢,跟拉德森签还是跟维特尔斯签,对沙特来说都是赚的。只是维特尔斯已经表态要竞选德国总理,这份合约一旦签订,沙特就要考虑德国会不会以此为要挟,把他们拖入可能发生的战争。
最终,伊本·沙特决定赌一把。
真正下决定商讨后,在合同具体细节上,伊本·沙特要考虑得就更多了。尽管陈澄一再保证绝不干涉内政,他还是主动出让每年10%的石油产出,换取陈澄把尊重外交独立和军事援助写进合同里。
这份合同就像德国和苏联签订的秘密条约一样,将被严格执行和保密。
三天后,陈澄带着两个保镖返程。
6月的红海肆意展示着它独特的魅力,游轮在水天一色中穿行,破开漂浮着碎金的海面,奔向不远处逐渐收紧的陆地。
窗外,苏伊士运河已在地平线上显露。
这条法国征召几十万埃及劳工修建,献祭12万条生命才通航的运河;这条英国人无情把控掠夺几十年的欧亚非交通要道;这条在已经独立的埃及境内,但不属于埃及的国家伤痕,是英法殖民者的罪行簿,每一滴流过的海水,都是埃及人民的眼泪。
陈澄凭窗远眺,又咂摸起这几天脑海中忽然冒出的新念头。
既然德国的那些极端派主观上想向英法等国复仇,客观上也确实通过一战和二战瓦解了旧有的英法殖民体系,那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去支援英法殖民地独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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