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探视日

监狱,通常被认为是龙场悟道的好地方,在这里的人往往拥有基本生活保障和大把空闲时间,可以用来学习、思考和放松。被拘留的第一晚,陈澄美滋滋地享用了一顿拘留室提供的晚餐,窝在小床上看电影。
系统给她推荐了《希特勒的男孩》。
相较于带一点美式好莱坞大片风格的《T-34》,《希特勒的男孩》拥有更明显的德式二战电影风味,坚决贯彻鲁迅先生对悲剧的定义: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少年们从纯真天性和真挚友谊,到梦想和生命,无一不在纳粹掌权的大背景下被现实摧毁。
“我真傻,真的,我怎么能相信德子们拍的二战片有喜剧呢。”
陈澄关掉光幕,仰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心情复杂。
“纳粹是后来一切悲剧的源头,那阻止纳粹掌权就能阻止悲剧发生吗?”
她没有得出结论,睁着眼睛呆呆地看天花板,呆愣片刻,又打开光幕,点开卡池,开始疯狂十连抽。
系统还在播放电影里的插曲,凄婉的小提琴声回荡在她耳畔。
一发十连需要消耗18分钟额度,也就是18天才能攒下来。她现存的额度其实经不起折腾,抽卡的手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掉落的东西还是老几样,金币银币、图纸碎片,几个鸡肋般的白色道具,以及一张傀儡卡。
卡面上的男人长着典型的日耳曼面孔,名字是烂大街的卡尔,姓沃尔夫。
因为还在拘留,陈澄没把这个傀儡放出来,只是端详着卡片。她注意到这个卡尔·沃尔夫出生于1900年,现在是慕尼黑一家广告事务所的老板,收入平平。
“我发现一件有点巧合的事情,目前我抽到的三个傀儡,都出生于1900年,都长期在慕尼黑附近活动。”陈澄收起卡片:“你说过,一共只有6个傀儡,那另外三个符合这两条吗?1900年这个时间节点和慕尼黑这个地点显然非常重要,为什么呢?”
她说完,想起维特尔斯明面上也是1900年生于慕尼黑的人,还有鸡农希姆莱。
系统没有回应。
陈澄也没指望系统回答,犹豫片刻,她又抽了十发傀儡池。
一大堆金币掉了出来,再没有一张傀儡卡。
她赶紧收拢金币,点开背包,端详起图纸碎片。
最开始,她很信赖抽出来的图纸,感觉自己欧气爆棚。参观过军事演习后,她发现抽出来的图纸也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开始有意避免依赖抽出来的新式装备,改为发掘本时代的人才,充分利用他们的大脑。不过,在见过梅塞施密特博士这样亡命徒风格的人才后,她感觉自己还是不能当甩手掌柜。
现在蹲在牢里无事可做,拼拼图纸就当打发时间了。
她花了好几天才拼完一份图纸,刚收起来准备托人带出去就被告知有访客。拘留室的门一打开,一个西装革履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是戈培尔给她请的律师。
律师表示,其实警方手里的证据并不充分,外长刺杀案凶手已经落网,那个极右翼组织的成员也基本被曝光,跟陈澄的关联非常牵强,倒是农场谋杀案时间过久,线索全无,比较棘手。不过他相信陈澄算慕尼黑地头蛇,可以以案件发生在慕尼黑为由,申请慕尼黑警局介入,稍加操作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简而言之,律师信心十足。
陈澄对戈培尔挑人的眼光很放心,问了另一个问题:“阿尔弗雷德找到了吗?”
“还没有。”律师语气里的自信又弱了下来,犹豫片刻,补充道:“警察把别墅内外都翻遍了,一点踪迹也没有。当晚所有在场的人,包括佣人,都接受了讯问。最晚见到小克虏伯先生的是一个女佣,她说他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向她索要一杯解酒的蜂蜜水。女佣用了2分钟准备,一扭头就找不到他了。”
玛利亚酒精过敏,所以这种酒会上陈澄最多只会喝一杯,绝不会醉。她也仔细回忆了当晚发生的所有事,印象最深的只有那场莫名的对阵,然后是和各路大佬洽谈生意、股票和艺术品收藏。她离开得比较早,宴会厅里还有很多人,没看到阿尔弗雷德。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她喃喃两句,忽然想起自己被绑架的那次经历。对那个小警局来说,玛利亚算不算凭空消失呢?应该是算的,因为她消失了,警察找不到受害者,也没抓到嫌疑人,才没有对绑架案进行立案调查。
那阿尔弗雷德的忽然消失,有没有可能是遭遇了类似的问题?
“我确认一下,”她敲敲系统:“你们不会出故障,只会突然更新,对吧?”
“不,是有可能的,”系统很严肃:“出故障的概率是31.5亿分之一,不是0。”
“……那孩子不至于这么背吧?”陈澄苦着脸把“墨菲定律”四个大字从脑海中挪开,逼自己想想别的可能:“如果当时他的系统没故障,也没停服更新,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被托管了。为什么会被托管呢?喝醉也算昏迷?”
想到刚刚律师的话,她赶紧追问:“您说他问女仆要解酒的蜂蜜水?”
“是的,女仆的原话是,小克虏伯先生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不断冲她叫着,‘蜂蜜水,给我一杯蜂蜜水!’”
“解酒这个用途是女仆根据他一身酒气推测的,不是他的原话,对吧?”
律师缓缓点头,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您认为小克虏伯先生要蜂蜜水不是为了解酒,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蜂蜜水常用功效包括解渴、美白、解酒、养胃等,不常见的还有一个——解毒。
阿尔弗雷德有没有可能在宴会上误食了什么东西,导致中毒晕厥,被托管了呢?
陈澄再次回忆起当晚宴会上的全部细节,对话、神态、动作,走位等,能想起来的都揣摩一遍。因为提前收到危险预警,她对这场宴会上的人、对话和食物都非常警惕,但遇到阿尔弗雷德之后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新玩家上,错失了宴会的大部分细节,现在只能敲敲脑袋试图回溯。
好在律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又问:“您怀疑小克虏伯先生被人下毒了?”
“只是猜测。”陈澄不想暴露系统的存在,找了别的理由:“警察们搜遍了别墅内外都没找到,他大概率已经离开别墅。他虽然年轻,毕竟是个成年男性,当晚宴会上又有那么多人,没那么容易被绑,除非他无力反抗。”
拉德森就是这么被绑走的。
律师点头:“我会将您的猜测转告维尔纳堡博士的。”
“维尔纳堡博士?”
“是柏林警局A科的一位警探,负责谋杀案调查。因为小克虏伯先生失踪超过五天,加上没有绑匪勒索消息,柏林警方已经将案件初步定性为谋杀了。”律师语带调侃地道:“您可是两起谋杀案的嫌疑人。”
陈澄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乐的,对对方奇怪的笑点表示接受无能。
“我不会承认我没做过的事。”
律师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她,起身,向陈澄告辞。
他走后,警察又带来了另一位探望者。
可能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这位女士一身黑色长裙裹得严严实实,系丝巾戴礼帽,遮住大半张脸,等屋里只有她和陈澄两个人后,才解开丝巾,露出明显画着浓妆,几乎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脸。
居然是冯·卡斯特德夫人。
“我请您让他付出代价,可不是让您自己先进警局。”
陈澄颇为意外:“您怎么会突然来柏林?事情难道闹大了?”
冯·卡斯特德沉默片刻,低声道:“孩子们放假了,想见见父亲。”
“……”哦吼,完蛋。
冯·布劳希奇此前确实住在柏林,但他今年年初已经被调去明斯特了,跟柏林正好一西一东,难道他没知会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吗?
想到这对夫妻僵硬的关系,她尬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但收效甚微。
好在对方不是喜欢诉苦的人,直截了当地问:“需要多少现金?”
她想砸钱先把陈澄放出来,但陈澄如果想出去,自己用点灰色手段也行,不用劳烦对方出手。只是拘留室太方便思考了,她希望再待一阵,查清真相后被正大光明地放出去。
“尊重司法公正吧。”
冯·卡斯特德沉默数秒,起身,用丝巾遮住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
确实不是个好沟通的性格。
陈澄只觉得牙酸,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她把自己搞进局子而怀疑她的水平,进而放弃合作。看对方还愿意砸钱把她弄出来,大概暂时不会放弃,就是对方走得太快,她想问问农业园施工进度都没来得及。
晚餐时间,警员照例给她送牢饭,吃完之后,对方收走餐盘,看了眼手表:“8点钟还有人预约了探视您,请做好准备。”
“谁?”今天难道是约好的集体探视日?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她:“您希望是谁?”
她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真要说起来,现在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确实会有很多人想见她。不过无论来人是敌是友都不算大事,就算是她的敌人,也不至于敢在警局临时拘留室里公然杀人,皇城根底下这么肆意妄为,是生怕内政部不出重拳?
“无论是谁,只要不是露伊莎就行。”
小姑娘虽然性格外向,但毕竟远离亲人和祖国,再见不到唯一的熟人,说不定会影响心理健康。陈澄在被拘留的当天下午就嘱托戈培尔尽量封锁消息,尤其是对路易莎保密,也是怕小姑娘知道了再把眼睛哭肿。
警员一脸八卦地离开,没多久,确实带来一个肿着眼睛的姑娘——夏莉。
“维特尔斯先生,您还好吗?”
“我很好,别哭了,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她尝试安抚对方:“再过两周就是露伊莎生日,我争取在那之前回来。”
夏莉没吱声。
陈澄把拼好的枪械图纸给她,托她带出去寄给在图林根的文特尔,随口问起路易莎的近况:“她的德语学得怎么样了?喜欢鲁特曼小姐吗?”
“露伊莎和鲁特曼小姐相处得很好,她已经掌握至少200个德语词汇了。”
“很好,如果她问起,就说我出差了,会很快回来。”
夏莉点头,拿着图纸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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