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地区的第三队参赛选手是标准的学院派,他们的试验场地上插着有柏林工业大学校名和校徽的旗帜,出现的几名选手看起来也十分年轻,很可能刚刚成年。陈澄一走过去,对面几个青年就自觉列好队,等着握手。
这群人里,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戴一副黑框眼镜的青年,长着非常标准的欧式大双眼皮,笑起来眼角就会出现两条细纹,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
“总理阁下,部长先生您们好,我是康拉德·楚泽。这是我们小组的参赛作品。”
他指着一大一小两个敞开着,嵌着无数机械零件齿轮的木箱子。
陈澄满怀瞻仰圣遗物的心情看向对方的参赛作品,但这两个木箱子的抽象程度还是远超她的想象。她仔细看着旁边散落着的大量打了孔的摄像胶片,试图分辨用途,可惜孔的分布没有任何规律,只好直接问:“它能做什么?”
楚泽拿过一张打孔的胶片,展示给陈澄看:“总理阁下您看,有孔的地方是1,没有孔的地方是0,把胶片放进控制器,”他将胶片塞进较小的木箱子,转动旁边的机械齿轮,然后表示:“现在我们设置好了公式,您只需要告诉我数据,我将立刻完成计算。”
陈澄满腹狐疑:“这是个计算器?”
“您可以这么称呼它,它是用来代替手摇计算尺的,能通过修改公式和数值,完成大量复杂的计算。”
“但您刚刚说0和1?”
“是的,编辑这些公式和数值用到了二进制。”
二进制,程序员的世界。
陈澄咽了口唾沫,无端联想到SP卡冯·诺依曼:“您是数学专业的学生?我能知道您为什么想做这么一件设备吗?”
对方有些赧然,避开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手搓的机械:“不,我是土木工程建筑专业的,因为所学课程中有大量计算内容,但公式相对固定,所以想着设计一种机械来代替人工,往公式里填数据。”
确实是计算器能干的事,但似乎不止计算器。
“您的想法非常好。我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吗?”
楚泽想了想,拆下一个小齿轮给陈澄看:“总理阁下,精密机械仪器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很多各部分都完美契合的定制小零件,但机械运行中又无法避免磨损,因此,一旦这台机器的部分出了故障,维修就比较困难。”
陈澄看到那枚齿轮的棱角都已经变得圆钝,这就是它能被轻易拆下来的原因。
“您需要经费,对吧?”她熟练地掏出支票本开始画0,撕下支票交给对方后还表示:“这笔经费不算在比赛奖金中,如果需要专家指导的话可以联系柏林科学院。”
楚泽激动地道谢。
继慕尼黑之后,陈澄开始觉得柏林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感谢计算器发明人,解放多少草稿纸。”
“事实上,他不是计算器的发明人,机械式计算器早在17世纪就被法国科学家帕斯卡制作并使用。”系统打断陈澄的感恩:“不过,他后来确实自己独立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可编程的计算机。”
“计算机?!独立制造?!”
陈澄几乎要惊叹出声,继手搓火箭导弹之后,德子还有能手搓计算机的神人?
她立刻招手示意一位大赛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过来:“麻烦您通知冯·诺依曼先生,让他务必同意担任决赛评委,他将收获一个巨大的惊喜!”
工作人员离开后,戈培尔好奇地问:“难道您更喜欢那台计算器?”
说实话,她低估了这届创新大赛参赛选手的含金量,对一个地区同时出现两组神仙打架争夺复赛出线权的情况毫无准备,现在让她割舍哪一组都舍不得。
“我打算在复赛之后增加一场复活赛,从被淘汰的小组中选出两组参加决赛,再从决赛十强中决出前三强,这样可以避免因地区实力不平衡导致的评选失衡。”
戈培尔看穿了她这一设计的目的,笑道:“看来您对计算器也没那么有信心。”
“我只是不希望因此打击任何一个有志于用科技改变生活的人。”
离开柏林地区三个小组的活动场地后,她又来到了东普鲁士赛区的活动场地。由于一战后东普鲁士被迫成为德国的飞地,交通往来不太便利,因此,她一开始其实做好了东普鲁士无人参赛的准备,但东普鲁士还是响应号召凑齐了3支参赛小队,其中一位还是带着自己的木质飞机单人参赛的。
“您好,您能介绍一下您的飞机吗?”
“总理阁下、部长先生您们好,我是库尔特·谭克,福克沃尔夫飞机制造公司的设计师,这原本是我为乌德特先生等几位特技飞行表演家设计的特技表演机。”
“恩斯特·乌德特?”
陈澄从久远回忆里扒拉出那位快乐的飞行员。
“是的,去年他还试飞过这一机型。”谭克看看不远处在拍照的记者,忽然压低声音道:“我认为,这款飞机很适合作为教练机。”
他似乎在暗示什么,当然,这也是事实。
事实上德国也确实需要教练机。
陈澄点头:“您的想法是对的,我非常看好您。”但她没有给对方单独资助支票。
走出去好远,戈培尔才道:“您不满意那架飞机是对的,它比您设计的两款飞机可差太远了。”
唔,要怎么解释那两份超前的图纸并不是她的原创呢?解释起来很麻烦还是不解释了吧,以后给真大佬多弥补点奖励和待遇。
陈澄冷静地反驳:“不同用途的飞机不具有可比性,它也有它的价值。”
戈培尔点头,又伸手虚空指了好几个地方:“这次有好几个复赛小组的作品是飞机,我记得鲁尔区推选的一支队伍做的飞机就很有意思,您要去看看吗?”
她原本还以为角色卡大半要在军队里找,现在看来以德子强悍的工业能力,应该也能产出不少角色卡,她来这一趟实在血赚。
“当然要去看看!”
于是戈培尔又带着她来到鲁尔区三支小队的试验场地。
还没绕过用作分隔场地的木棍,陈澄就看见了那架立在桌上正被两个男人不断打磨的飞机模型,那冲天双马尾式的螺旋桨跟她见过的前面顶个螺旋桨的飞机完全不同,一眼便能看出造型更接近直升机。
等她绕过木棍,愉快地发现又解锁了一张SR金卡。
西奥多·冯·卡门,匈牙利布达佩斯人,前亚琛工业大学航空学院院长,一战期间在奥匈帝国军队中服役时就设计出了早期的直升机,这次更是跟来自不莱梅的海因里希·福克强强联手,组队参赛,而后者正是刚刚那家福克沃尔夫公司的创始人之一。
为了测试飞机实际飞行性能和更好的演示,他们甚至给这个直升机模型增加了遥控系统,可以遥控指挥其起飞、前进、悬停和降落。
陈澄端详着半空中那架精巧的飞机模型,不住地赞叹。
“简直太棒了!您们什么时候能将它变成实用能载人的直升机?”
“我们设计的其实是单人旋翼机。”福克惊讶地回答:“您没有参加去年的柏林航展吧?西班牙人制作了一款非常棒的旋翼机C8L,乌德特先生还亲自试飞点评了呢!我们打算对标他们设计,用途是水上和特技飞行。”
就她去年那个忙碌程度,即使收到了航展邀请函也没空去参加。但是,嗯?乌德特今天出镜率怎么这么高?她忍不住露出“要素察觉”的表情:“乌德特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很快回复:“继续他的飞行表演事业,以及,跟老战友联系联系感情。”
“啊!”乌德特最知名和最致命的老战友不就是戈林吗?
“所以,戈林去年当上国会议员后,就立刻联系上他了?”
“是的。”
淦,又被偷家了!她不是八爪鱼,只有一颗脑袋两只手,总是顾头不顾腚的。
陈澄只好咬牙微笑:“旋翼机很棒,但您们为什么不尝试将两个旋翼集中起来,或者一前一后一大一小的安置呢?”
她从记事本上撕下一页,草草画了个直升机的样子,顶上巨大的旋翼,下方机舱,后面蜻蜓一样的尾巴微微翘起,再安一个小旋翼。
冯·卡门和福克两人接过草稿,面面相觑。
“不同造型都可以研究。您们需要专职试飞员吗?可以特招乌德特先生来配合您们。”
两个人茫然着点头道谢。
陈澄被自己牵强的理由尬得头皮发麻,但一时间她也想不到别的能把乌德特招过来且与戈林隔绝开的办法,只好玩尬的。反正他们应该不会明面上跟一国总理过不去。
为了不继续呆在那里尴尬,她转身就走。然后,她就又发现了一张SR卡,弗里德里希·贝吉乌斯,和库尔特·阿尔德组成了鲁尔区的另一支参赛队,同样是一个中年人搭配一个青年人的组合,他们的场地里除了两张躺椅和一叠打印纸外,什么都没有。
她和戈培尔站在面积可观但十分空荡的试验场里面面相觑。
“您们的参赛作品还没有运过来吗?”
“不,总理阁下,我们的参赛作品就在这里。”
年轻的阿尔德将那叠打印纸递给陈澄。
工作人员见陈澄茫然,立刻上前解释:“贝吉乌斯先生说这片草地非常适合露营,所以申请了大片面积作为露营使用。他在申请书中描述的设备,这里确实无法提供。”
陈澄低头看打印纸,确实看不懂,于是她又转向贝吉乌斯。
大佬慢悠悠地从躺椅上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外套:“我们的参赛作品有两个,一是高温水解制取苯酚,第二个是从木浆中获取糖和蛋白质。”
陈澄更加茫然,只能场外求助:“2分钟,我想知道他俩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用愉悦中带点嘲讽的声音回答:“2分钟不够你理解,你只需要知道你面前这两位分别是1931年和1950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就好。”
“……那怕是2年都不够。”
陈澄泄气,挤出职业微笑:“很好,您们的研究非常有价值,需要什么帮助吗?”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吐出那个单词:“经费!”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陈澄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掏出支票本画0,除此之外,她确实也没别的支援能给了。
“柏林科学院随时欢迎各位参观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