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大火

两天之内,隶属于巴伐利亚大区的救援队员第二次行动起来,只等陈澄一声令下,就向纳粹党总部发起进攻,剿灭冲锋队。
陈澄在凌晨时分亲自抵达慕尼黑,没有立刻下令进攻,而是先见了在纳粹党卧底的马丁·鲍曼。对方已经是负责掌管党内保险事务的中层领导,穿着厚实且考究的深色大衣,进门后就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然后窝进沙发里闭目养神起来。
“什么事值得您连夜赶过来召见我?”
陈澄也没有废话,直接道:“我要你提供冲锋队在各地的人数、分布,以及武器。”
“您要跟纳粹党开战?”鲍曼睁开眼睛:“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您的胜算并不大。”
意思是冲锋队的人数远多于救援队?
“去年选举,纳粹党连3%的支持率都不到,他怎么可能有大量冲锋队?”陈澄不能理解:“而且,我已经争取了防卫军和那么多工业家的支持,他哪来的钱和人?”
鲍曼闻言,挑眉看了眼陈澄,又吸了口烟,吐出乳白色的烟圈。
“总理阁下,您对政治的理解实在太肤浅了。”他笑了一声:“国社党是政党,政党可以向党员收取党费,可以接受社会的捐助,以及获得企业家的政治献金。而且党员中不乏出身富贵之人,自愿掏钱壮大国社党,或是不要钱,自费参与冲锋队。”
“……”
“政治,是一种信仰的延伸,而不是一种商业行为。您手下的人,无论是承担武力任务的救援队,还是失业救助性质的补习班,都是半公益半商业性质的组织。成员跟您签合同,听您的调令,收您发的工资、补助和奖金,他们认不认可您的政治主张并不重要,听话认钱就可以了。”
陈澄沉默地盯着对方一开一合的嘴。
利益交换对政客、地主和资本家有效,但对冲锋队那群狂信徒可不好说。
鲍曼笑笑,反问她:“您真的清楚您手下这些人的政治倾向吗?”
“……”她确实不知道。她只知道,表面上那些人都听她的。戈培尔、夏莉、布赫卢克、文特尔、科赫、施密特等等,他们都是尽职尽责的伙伴。
“您说您争取了很多企业家和防卫军,那您又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议论您的吗?”
“……说我太软弱?还是说我跟德共走得太近?”查抄霍亨索伦家族财产那天,她跟台尔曼有过近距离接触,第二天就有报纸骂她跟德共勾结毁灭德国。
“他们私下说得可比这难听。”
鲍曼忽然起身,往陈澄的方向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男不女的怪物、跪舔老总统上位的总理、软弱无能的娘娘腔、四肢健全的半残、自以为是的平民、同性恋、卖国贼、私生子、精神病人、小偷、强盗。”他特意补充:“说您是小偷或强盗,是因为初始财产来路不明,有人说来自您同性男友拉德森的赠与,也有人说您是维特尔斯巴赫家的私生子,更多人认为那是您偷来的,或者抢来的。”
陈澄想生气,又感觉骂得没错,每一个骂名都能找到对应的来源。于是她又有点伤心,还以为自己执政不算好评如潮,至少也是可圈可点呢,原来是一无是处。想要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结果很可能是大家都嫌弃。
她扬起的头慢慢垂了下去。
鲍曼伸手托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又抬了起来。
“不过,您确实长得不错。”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陈澄的下颌,笑容暧昧,眼里则露出豺狼般诡异的光,足以让沉浸在失落中的陈澄立刻回神,打落那只不安分的手,同时警惕地盯着对方。
对方的举止实在太反常了,反常得她甚至想掏枪自卫。系统不是说鲍曼是她忠诚的伙伴吗?怎么现在好像对她图谋不轨似的?
她在心里呼叫系统,但系统并没有给予反应。
想起系统似乎提示过她要休眠清垃圾,陈澄顿时感觉更加头大。
鲍曼倒没有再做出反常举动,而是笑着后退两步,回到沙发前坐下,又吸了口烟:“虽然长得不错,但您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袋和黑眼圈一个比一个大,整个人透着过度透支精神的疲倦。您需要休息,而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鲍曼是gay?还是发现她是女的了?
陈澄用惊疑不定的目光反复打量对面的胖子,试图得出答案。
这把胖子逗笑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可以给您冲锋队的人数和分布情况,但我不建议您现在暴力解散他们。”
的确,如果手下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可靠和忠诚,贸然进行大规模暴力冲突很可能会输,毕竟冲锋队也算为信仰而战的斗士,战斗意志不可谓不顽强。
陈澄决定听劝。
“好。那我要你继续挑拨施特拉塞和希特勒的关系,以及策反希姆莱。”
鲍曼点点头,慢慢吐出烟雾:“您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一半。昨天下午,奥托·施特拉塞先生已经退党,他的哥哥亲自放逐了他。”
“昨天下午?”
“是的,昨天下午,就在您公审威廉皇储后,党内召开了紧急会议。会上,小施特拉塞先生跟几乎每一个人都争吵了至少半小时,最后吵累了,决定退党。”
小施特拉塞的主张跟她有些相似,今年5月那份合写的信后半截就是他的字迹,他退党可不能起到分裂纳粹的目的,反而可能促进党内的团结。
陈澄又皱起眉,一边思考对策,一边伸手捂住鼻子,以免吸到二手烟。
这又把鲍曼逗笑了:“原来您也不喜欢烟味,一直是在忍耐啊。”他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起身朝门外走,走到门边,又停下:“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慕尼黑,是因为您家在慕尼黑吗?”
陈澄茫然抬头。
“但您一直住在柏林,似乎并不在乎慕尼黑庄园的安危。”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她知道巴伐利亚救援队上报的受伤情况总是比其他地方要严重一些,据说是因为冲锋队时不时会骚扰他们的巡逻小队,但就任总理后,情况就好转很多了。
“我过年会回来。”
鲍曼摇摇头:“您没有信任的人帮您守住家门吗?”
随后,他拉开房门,从容地走了出去,很快,楼道里响起隐约的脚步声。
陈澄起身,趴在窗边朝外看。
天色已经亮起来了,整座城市都被灰蓝色的轻纱笼罩,天际线高耸着一座尖塔,那是市政厅的木偶钟楼。再朝下看,鲍曼慢悠悠地沿着人行道一路前进,走到房间的正下方,抬头跟她对视一眼,摇摇头,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那眼神中透着惋惜。
陈澄直觉对方的眼神和话语中存在某种暗示,但她暂时还没参悟。她关掉灯,躺进沙发里,思索着这些年与纳粹党交锋的点点滴滴。
一开始纳粹党其实是想拉拢她的,本地人,有钱,没有加入过任何党派,非常完美的选择。但随着她在啤酒馆馆暴动及随后审判中的态度,双方关系跌至冰点,仇恨值随即上涨。往后的几年里,也有过表面和平,私下暗斗,也有过撕破脸的打压。但因双方的主张都有一定的民意支持,有一张发育温床,谁也没能彻底消灭谁。只是后来,陈澄靠着耍诈提前窃取了总理的位置,才算占据明显的上风。
如果鲍曼的意思是她没有那么明显的优势,难道暗示的是纳粹要对她动手?但动手的方式千千万,怎么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潮水般袭来的疲倦覆盖全身,陈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电铃声消失,房间里温度舒适,身下的沙发还是当年夏莉亲自挑选的,很适合小憩。但潜意识里,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呢?
是温度?11月的天,慕尼黑早就用上壁炉了。
是沙发?这是张旧沙发了,夏莉躺过,戈培尔也躺过,透着明显的可靠。
是……她想起来了,是电铃声。危险预警的电铃声响了半个多月,从预警施特雷泽曼被袭击到她突袭霍亨索伦家一直没停,怎么会在见了鲍曼后就忽然停止了呢?
鲍曼,历史上的鲍曼做了什么?
他是希特勒的私人秘书,也是副元首鲁道夫·赫斯的办公室主任,他是……
她忽然看到眼前跳跃起一簇火苗。火舌扭动着纤细腰肢,一晃眼,就成了绵延不断的大火。火光中,一座漂亮华丽的大厅被照亮,隐约有人影在其中翻滚,哀嚎。
那是谁?那是哪里?
陈澄猛地睁开眼睛,正撞见布赫卢克给她盖上毯子。
“您不多睡会儿?”
电铃声居然又回来了。
她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向窗外:“几点了?”
“十点半了,您要现在吃早饭吗?还是待会儿吃午饭?”
居然睡了五个小时?
陈澄立刻将目光聚焦在鲍曼临走前灭掉的烟头上,抓起烟灰缸递给布赫卢克:“能查一下这支烟里有没有特殊成分吗?”
布赫卢克茫然点头。
陈澄又把房间内外全部检查了一遍,甚至吩咐大门外守着的保镖去庄园里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埋炸弹或是汽油等易燃物。她还想通知全城戒严,彻查一切火灾隐患,但被布赫卢克拦住了。
“您连夜让兄弟们待命就是为了彻查火灾?”布赫卢克觉得不可思议:“慕尼黑上一次大火发生在18世纪,这几年家家户户都备有灭火器,消防车、水箱储备都是最足的,您到底在担心什么?”
慕尼黑没有大火,那预言中的大火烧的会是哪里呢?
陈澄将大火和纳粹党联系起来,立刻想起了历史上最著名的——国会纵火案。
鲍曼在提醒她纳粹党要对德共下手?
“没什么,秋冬天气干燥,加强巡查,防止火灾。”她立刻朝外走:“布赫卢克,不用查那枚烟头了,我们立刻回柏林!”
“那您也不出席对巴伐利亚王室的公审吗?”
“不了,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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