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澄从巴黎返回柏林，就快到圣诞节了。根据《临时救济法》，圣诞假期被延长。工地忙着进行放假前的收尾工作，街道上开始出现拖着树往家赶的男人，也有拎着彩带铃铛的女人，少年少女们穿着簇新的大衣并肩看雪，孩子们则戴着手套在路边堆雪人，偶尔有路过的少女或大妈好心，会给在外执勤站岗的士兵拂去身上的积雪。
开完今年最后一次内阁会议，大家也都放松下来，互相道别，期待明年再见。陈澄一解放，立刻返回总理府收拾东西，带上大家回慕尼黑过年。
柏林的冬季实在太漫长了，阴冷、灰暗，不回慕尼黑休假她就得抑郁。
露伊莎也更喜欢慕尼黑的大庄园，坐在车上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再把酷叔叔们请到家里来玩吧？”
她说的酷叔叔们是指陈澄邀请过的防卫军军官们，那些人制服笔挺、枪法精准、马术精湛，还会逗小孩，深得庄园里一众小孩的欢迎。
陈澄揉着小姑娘软乎乎的帽子：“想请哪些叔叔？”
“博克叔叔！凯塞林叔叔！古德里安叔叔！”小姑娘特意停顿一下表示强调：“还有温克哥哥！”
温克名义上跟维特尔斯和拉德森同年，叫哥哥倒也正常。小姑娘跟陈澄一样，很喜欢温克那种大眼萌长相，十分黏他。
“不请曼陀菲尔哥哥？”
露伊莎看看坐在后排的冯·曼陀菲尔：“要请的！曼陀~要教你骑马！”
骑马这事儿怕是躲不过去了。陈澄此前还能借口怕伤口崩开躲一躲，两个月过去，再用这个借口，召唤来的就是医学研究院的大佬们。
她继续揉露伊莎帽子上的小熊：“一起学好不好？”
“好！”
于是陈澄在给同事们写圣诞节贺信的间隙抽空写了邀请函，把相熟的军官们请到慕尼黑来，一起享受慕尼黑冬日的阳光。
古德里安带来了他的妻子，两人兴奋地向陈澄描述他们出访丹麦和瑞典之行的见闻，还给陈澄带来了从瑞典带回来的潘趣酒作为圣诞礼物。凯塞林同样带来了他的妻子，去年冬天他调回慕尼黑后，他的妻子也跟着回到慕尼黑，他们给陈澄带来了手作的圣诞姜饼。
孤身前来的是温克和冯·博克。
温克坦言：“营副官工作太多了，要不是出示了总理阁下的亲笔邀请函，还得在营部加班呢。”他给陈澄带来了一罐斯德丁特产蜂蜜。
博克老爷最后到，这一回没骑马，老老实实坐车，礼物是一根精致的马鞭。
陈澄立刻想起来冯·曼陀菲尔，满腹的疑惑找到了宣泄口，拿出马鞭挥了两下，将手柄一端抵在他胸口：“您想让我学骑马？为什么？”
冯·博克看看骑兵出身的冯·曼陀菲尔。
“听说您要把骑兵改为装甲兵，我想您体会过骑马的快乐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确实，两次骑马经历给她留下的都不是什么愉快回忆。但骑兵本来就是会被逐渐淘汰的兵种，即使没有那两次经历，用机械化部队取代骑兵也是大势所趋。考虑到博克老爷看起来不像个老顽固，她指向不远处的车库。
“听说您反对成立装甲部队，我想您体会过装甲的速度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古德里安当即笑起来。
温克探头看看车库，跃跃欲试：“我们要骑摩托去打猎吗？”
12月底的慕尼黑也已经大雪满山，银装素裹，在庄园里除过雪的道路上骑摩托还行，骑进山的话，陈澄心里也没底，只好摇头：“不太安全，还是开车吧。”
不过她还是跑向车库，跨上一辆摩托车开到冯·博克面前，示意他上车。
“你们先跟着布赫卢克出发，我带冯·博克少将溜一圈就跟过来。”
等其他人都出发后，老派的博克老爷才紧皱眉头，撩开大衣跨坐在陈澄身后，双手越过她直接抓到了车把，但腿还直直地踩在地上。
“……”
宝马R32确实考虑了骑车载人的问题，有两个分开的后座，但似乎没考虑过后座的人把腿放哪里。
“您该把腿抬起来，像骑在马上那样。”
没有马镫，老冯爷纡尊降贵弯折双腿悬在半空中。
“手也得缩回去，抱着我的腰。”
那双戴着皮手套的手停顿片刻，缩回座位前，抓住了固定后座的横杠。
以博克老爷那大高个，要不是够瘦，估计缩着都不一定安放得下。不过人家不乐意搂腰，那只好骑慢点别把人甩下去了。陈澄拉好围巾挡住脸，戴上手套和帽子，一拧油门，摩托就窜了出去。
以前还是社畜的时候，她最喜欢下班后骑着小电驴回家那段时间。过了晚高峰，再窄的路也不会堵车，气温降下来，也没有太阳晒，戴上耳机，选好歌单，微风拂面，能带走一天的疲倦。
不过现在只有平替，小电驴变成了摩托车，想听的歌只能自己唱。
身后传来微弱的震动，然后是低而有力的声音：“您在唱歌？”
陈澄赶紧回神住嘴，老老实实绕花园转了一圈，停在门口。
“骑摩托是不是还不错？”
“我没有骑。”
“那乘坐体验如何？”
“一般。”
“啊对，前两次我也没骑。”陈澄站起身活动双手：“但一匹马只能提供1马力，而这辆摩托能到8马力，效率肯定高于马。”
她忽然感觉一股大力压住她的肩膀，把她死死压回前座上。随后两只手和两条腿伸过来接管了油门和刹车，把手一拧，摩托车又蹿了出去，朝着布赫卢克他们消失的方向一路狂奔，甚至碾过了没清理的雪。
“哥！你会开吗你就抢车把！要判刑的啊！”东亚雅言脱口而出，陈澄瞪大眼睛发出尖叫，双手徒劳地抓握着冷空气，最后只能挂在护栏似的两条胳膊上。
冯·博克可能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油门拧死一直到追上前面的人。
目的地是个很棒的私人猎场，距离庄园不远，开车正常速度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前面三辆车还有先发优势，按陈澄小学做数学题的经验是无法追上的。但博克老爷把摩托当马，把雪地当平地，很快就追上了三辆车的车屁股，然后迅速越过一辆。
“……”
露伊莎隔着车窗冲陈澄和冯·博克挥手，神情格外兴奋，好像在说她也想玩。
越过第二辆。
驾驶座的布赫卢克和后座的冯·曼陀菲尔看到后，脸上不约而同地写上惊恐一词。
想想也是，陆军已经宣称负责她的安危，这要是翻车，小道报纸得传成什么样？防卫军师长舍身刺杀总理？还是总理与防卫军师长一言不合同归于尽？
越过第三辆，到达排头。
陈澄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干脆往后躺进博克老爷怀里。人家铁包肉，这边肉包铁，她苟一点，万一翻车还有个人肉垫呢。
好在老冯爷不知道目的地，很快让出排头位置。
布赫卢克超车上来带路，越过大门拐进预定的停车点慢慢停下来。摩托刚停好，陈澄就跑下车找到最近的汽车尾箱扶着，捂着胸口直喘气。她虽然表面积小，但坐在前面，被冷风吹成了傻逼。
后座的冯·博克高出一截，也没什么遮挡，但本人却很淡定，离开摩托走向古德里安那辆车的后备箱，一边挑选猎枪，一边评价：“摩托车在速度上的优势确实远超骑兵，但对道路、天气和油料储备的要求很高，任何一点不满足都可能停止工作，并不可靠。”
“……”
“我相信技术可以被改进，不能因为小瑕疵而放弃一块宝石。而且，总理阁下已经为我们争取了三个装甲师的编制，我不能辜负复兴德国的每一分希望。”
“我并没有因此否认您想要发展装甲部队的努力，我只是表达个人对现阶段装甲部队的不看好。不过如果需要组建装甲师，我会申请调任装甲师师长。”
这震惊了其余人。不看好，但打算调过去，是嫌自己晋升太顺吗？
晋升不太顺的冯·曼陀菲尔惊讶极了：“师长，您确定吗？”
“总理阁下自己说的，希望从骑兵将领中选拔装甲师师长，我是第一骑兵师的师长，应该成为第一装甲师的师长。”
陈澄立刻插话：“您在开玩笑吧？您懂装甲部队吗？您懂装甲作战吗？”
德语发音似乎自带严肃buff，她的疑问听起来像质问，跟要吵架似的。在场的人脸色各异，连露伊莎都微张着嘴，看看陈澄又看看冯·博克。
虽然老冯爷愿意支持装甲部队发展是件好事，但她组织这次聚会的目标只有动员凯塞林转去空军，历史上的博克老爷似乎也不是装甲兵将军，能指挥大规模部队可不代表能微操专业兵种作战。
冯·博克没有回答。
陈澄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反应过激，放缓了语气：“冯·博克少将，我佩服您敢于尝试新事物的勇气，但我认为让古德里安少校他们来组建装甲师更好。他们有丰富的理论经验，对装甲部队发展也具有更高的热情，等发展成熟，您再参与指挥也不迟。”
凯塞林笑笑：“大家都对装甲感兴趣，但确实没古德里安少校懂行。”
他想缓和气氛，被他夫人悄悄撞了下肩。
“您今天愿意体验骑摩托，作为回应，等狩猎结束，我会体验骑马。”
露伊莎举起手：“还有我！”
小姑娘的插话终于缓和了气氛。
冯·博克缓缓点头，把自己挑好的猎枪背到背上，开始往大衣口袋里装弹夹。
陈澄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博克老爷手里是有枪的，还是M30求生步枪，装填的12号霰弹。如果刚刚真的激怒对方，她怕是要脑洞大开或是肝脑涂地。好在对方情绪稳定，被她当面这样驳斥也没提出决斗。
这大概就是贵族气质吧。
她感慨一阵，赶紧牵好露伊莎的手混进女眷堆里，指指不远处的森林和隐约可见的林间小屋，大声宣布：“那么现在，狩猎开始！”
来之前两天，布赫卢克已经做好准备工作，设置路障，踩点猎物大致种类和数量，搭建好射击点，只等大家一展身手。
众人跟在布赫卢克身后走进林子，找到集合的小木屋后就分散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