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澄此前想过全面禁枪,但由于动不了钢盔团,加上德国农业不发达,经济形势又不好,依然有很多猎人和爱好狩猎的人,因此禁枪法令很快变成了年满21岁,考取持枪证或猎人证后可以合法拥有枪支。她只有持枪证,但她可以带着两位夫人和夏莉、露伊莎一起围观大佬风姿。
不过露伊莎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路德,刚刚那样骑摩托好玩吗?”
“你想听实话吗?”
“想!”
“还不错,很刺激。那辆摩托车最高时速能到每小时80-100千米,我一般只敢开到30,但他一上手就敢开最高时速。”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冯·博克少将用身体把我包裹起来了,即使翻车也是他先受伤。”
她不认为博克老爷快50岁的人,保守求稳了一辈子,会突然作死。
“您跟冯·博克少将的关系似乎不如传闻中那样差。”
陈澄只知道有报纸八卦过她跟冯·兴登堡和内阁成员不和,不知道她跟冯·博克还有这样的传闻,疑惑地看向古德里安夫人:“传闻中是怎么样的?”
“很不好,几乎剑拔弩张。”对方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您发起对威廉皇储的公审后,勃兰登堡州的兵营和家属宿舍都在传他会带兵发动政变把您赶下台。”
露伊莎抱住陈澄的胳膊,紧张起来:“会吗?博克叔叔会这样吗?”
“冯·博克少将跟威廉皇储关系很好的。前几年皇储殿下出了本回忆录,专门提到将军在世界大战时担任他指挥的集团军群的军需处长和作战处长,即使面临再艰难再危险的困境,他也会给予皇储殿下最忠诚的支援。”
凯塞林夫人紧跟着补充:“前几年阿尔贝特也这样跟我说,虽然冯·塞克特将军极力避免军队参与政治,但仍然有人无视了这条指示。冯·博克少将就是其中之一。”
这倒在陈澄的意料之中。
冯·博克是被冯·塞克特选中参与到R部门中的人,专门整合黑色国防军,甚至不惜在法庭上作伪证掩盖黑色国防军的存在,而那支本该在1923年被取缔的精锐部队,现在已经被她分散到各州救火了。
“他们那一代军官自小接受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维护皇帝和皇储是正常的。但我们都知道人人平等,大家想要的是和平安定的生活,是薪资、假期、福利待遇、医疗和养老保障、后代教育等,而不是一个平时享受大家的劳动成果,战时还要让大家为他贡献一切的皇室。”
陈澄揽过露伊莎的肩膀,低头问她:“如果有人从你赚的每一分钱里抽走一部分,还要你上战场为他打仗,但打下来的土地是属于他的。他很有钱,但欠了钱却把债务推给你,要你去还,你愿意吗?”
露伊莎攥拳,气呼呼地反问:“凭什么?”
于是陈澄看向对面的两位夫人,同样反问:“凭什么?重要的是这个国家,这片土地,而不是某个家族。”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神情莫名。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魏玛国民的封建思想仍然根深蒂固。陈澄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只能寄希望于时间长了能反洗脑他们。她找了块平整的雪地,铺上毛毯一坐,招呼夏莉和露伊莎把准备的小零食拿出来准备开饭。
古德里安夫人从包里拿出保温水壶,用盖子倒出来一些递给陈澄。气温太低,杯盖上白雾缭绕,稍微放一会儿,入口温度就刚刚好了。
她仰头喝下,递还杯盖,道谢。
古德里安夫人顺势闲聊起来。
“海因茨总说虽然军中那些人不支持他搞装甲,但总理阁下很支持他,出钱出人。今日我看,大家似乎也没有不支持吧?”
“大部分人是支持的,不过也有些例外,几年前他有个上级冯·纳兹梅尔将军,就非常反对装甲……”
陈澄立刻把几年前喷得她满脸口水的家伙拉出来鞭尸,愉快地跟大家聊上了。她是第一次见到古德里安和凯塞林的夫人,感觉两位都是非常典型的传统德国女性。
古德里安出身没落的大地主家庭,夫人是凯特尔的表妹,婚前姓格尔尼,这个词在德语中有“早晨”的意思,她本人也更健谈一些,性格跟明媚的晨光颇为相似。
凯塞林则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父亲是一名老师,后来进了类似教育局的机构工作。他的夫人保利娜性格更内敛,世界大战结束后,两人一度试图双双出门找工作养家,不过凯塞林被防卫军留下了。后来的鲁尔危机期间,小家庭再度陷入贫困,休假时凯塞林还换上便装陪妻子步行往返一个多小时去看本地岗位招聘信息。
从交谈获得的信息来看,这两对夫妻才像是正常的夫妻相处模式,自由恋爱到步入婚姻,共同经营小家庭,丈夫出门工作,也尊重妻子做全职太太或是外出工作的决定,养育子女,相伴到老。
与之相比,吃软饭还出轨的冯·布劳希奇,到处沾花惹草的冯·赖歇瑙实在……
陈澄决定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多磕磕美好的人类情感当能量剂,以免自己被洗头佬影响,吸收太多社会阴暗面导致心理变态。
她们聊到很多陈澄此前从未听过的八卦,也聊到她们丈夫这些年的工作感悟。
凯塞林夫人对冯·塞克特将军的离任非常惋惜。她提到冯·塞克特将军在任时,经常在参谋本部举行各种各样的讲座,现在的国防部办公室主任冯·施莱彻尔中将也会给参谋们讲党派经济等知识,还能跟海军的同僚探讨陆海协同作战的方式。这些都让凯塞林受益良多,甚至到了回家还在念叨的程度。
施莱彻尔讲党派经济,还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古德里安夫人则谈到了现任运输兵总参谋长鲁茨上校对装甲事业的支持,还问陈澄:“那位上校说他马上要调任营长了,是吗?”
“我不太清楚军队的升迁调动,不过我觉得编制放宽之后,鲁茨上校应该会想办法给古德里安少校独立带兵的机会的。”
“如果调任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待在柏林,我的孩子马上要升学了。”
家属随军调动可是个大问题。
“他现在就在柏林工作,应该不会调太远的。”陈澄笑笑:“即使远调了,等高速公路通车,买一辆小汽车,也能一起过周末。”
话题就此又转到了小汽车上。
“我跟阿尔贝特去看过车展,也订购了一辆。”凯塞林夫人遥指狩猎场的停车区域:“只要917马克!太棒了!”
“家用款小汽车嘛,如果太贵就没多少家庭买得起了。”
“开车要用的汽油怎么办呢?”
“我们跟产油大国沙特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进口石油很便宜的。”
“不从罗马尼亚和苏联进口石油了吗?”
陈澄露出神秘的微笑:“永远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露伊莎立刻作了补充:“因为当篮子摔下来,你会一无所有!”
陈澄奖励了她一块姜饼。露伊莎却将姜饼一分为二,蹑手蹑脚地挪到一棵树下,将半块姜饼放在雪地里。众人顺着她半寸未动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一只红褐色的小松鼠不知何时到了树枝上,正不住地朝下张望,显然想来拿饼干。
她虽然是去送饼干,动作却像一只笨拙的,准备打伏击的猎食者。因此小松鼠迟迟不下来,她也迟迟不离开,双方就隔着两三米高的树僵持着。又看了一会儿,小松鼠还是没下来,陈澄怕露伊莎冻感冒,就想招呼她过来。
“砰!”枪响了,小松鼠“嗖”的一下窜到了更高处。
陈澄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抱着一脸呆滞的露伊莎到处翻看,确认她的情况:“有没有哪里痛?”
露伊莎睁着眼睛不说话。
“受伤了?”陈澄重新更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衣服,没有发现伤口和血迹,只发现大衣外沿破了一块,衣物纹理间卡着半颗小钢珠。
对方用的是霰弹枪,自己人?
她把受到惊吓的露伊莎交给夏莉,冲开枪的方向大喊:“打错了!是人!”
树丛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人戴着厚实的毛绒帽子,穿着帝德时代华丽的军服,外罩大衣,手里是一把霰弹枪。他旁边还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身后隐约还站着一位披白色皮草的女性。
看清对方的脸后,陈澄顿时感叹剧本不愧是剧本,干什么都能触发剧情。
她定定地望着对方,犹豫片刻,敬了个国际通用军礼:“元帅先生,日安。”
如果按照她本来的设想,现在的鲁普雷希特应该在接受劳动改造,而不是悠闲地带着护卫和妻子打猎。奈何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在巴伐利亚统治了八百年,根深蒂固,加上这位王储风评不错,战后主动散财建设家乡,公审时甚至主动上交了大部分财产,因此赢得本地民众的一致支持,她也不能违背民意把人抓起来。
“总理阁下,日安。”鲁普雷希特上前几步,扫视露伊莎后微微躬身道歉:“是我看错了,以为是只小鹿,希望没伤到这位可爱的小姑娘。”
陈澄也看向露伊莎,她姜黄色的大衣确实像鹿的颜色。
露伊莎只是被吓到,缓过神来之后立刻摇头:“我没事。”
他又看看夏莉和身后不远处的几位夫人,目露疑惑。
陈澄只好给他介绍:“那边两位是防卫军古德里安少校和凯塞林少校的夫人,这位是我的秘书,夏洛特·恩斯特小姐。这是我朋友的妹妹,露伊莎·拉德森。”
四位女眷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让鲁普雷希特挨个行吻手礼。礼毕,他又朝后看了一眼,那位披着白狐皮的女士立刻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续弦夫人。”
女士伸出手。作为回礼,陈澄也行了吻手礼,补充道:“1922年,我在您四子的满月宴上,有幸见过新的元帅夫人。”
然后双方就沉默着僵持下来。
陈澄的沉默完全是因为没想到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位野爹,她猜对方也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野孩子,尤其是在自己的续弦夫人面前。虽然被外人问到是不是私生父子时,可以出于政治目的使用暧昧的态度,但因为她拒绝过他的合作邀请,见到本尊时只有尴尬。
这怎么也化不开的尴尬导致周围所有人都开始面露不安,直到冯·博克等人赶过来,主动上前寒暄解围,两方人马这才能各回各家。
当然,这场会面和对话一定会被小道报纸传成新的八卦,双方都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