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2小队派出50人,只返回了31人,其中12人伤残,还有17具尸体和2人失踪。根据幸存者事后的分析,很可能是第一批志愿队打得意大利人破防了,所以用了毒气弹。除此之外,意军指挥官还下令在利比亚屠村,切断抵抗军赖以生存的土壤。要不是L小队懂一些意大利语,提前撤出部分村民,好几个村子都会团灭。
陈澄发了抚恤金,安抚完家属,立刻将那个意军指挥官的名字记上小本本。
鲁道夫·格拉齐亚尼。
她将L-2小队成员冒死拍下的一些屠杀照片交给戈培尔,示意他同时匿名发给英国、法国和美国等国的媒体,谴责意大利人在利比亚进行的残忍行为。等那几家媒体都发出新闻后,再指挥德国、奥地利和葡萄牙等国媒体转载跟进,在舆论场上向意大利施压。
等月底协约国在巴黎开会再次讨论德国的赔款问题时,她又授意施特雷泽曼在会议上挑破意大利的所作所为,要求意大利做出表态。
施特雷泽曼不负所托。会议一开始,他就援引这些新闻暗示法国人警惕意大利在地中海和北非持续扩张的势力,又在稍后的茶歇时间联合英国人向意大利施压,最终迫使意大利承诺不再使用毒气弹,并延后了晋升格拉齐亚尼的时间。有意大利人吸引火力,本次会议的重头戏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刚从巴黎回来,施特雷泽曼就直奔总理府,汇报会议上取得的进展。
“法国人宣布他们会在今年6月1日前撤回部署在莱茵兰的所有部队。”
“太好了!这样我们至少不用担心莱茵兰会想着独立了。”陈澄立刻将人请到沙发上坐下,招呼夏莉给倒上咖啡。
“还有,他们决定将赔款金额降到30亿英镑。”
“30亿!”陈澄端茶杯的手都在抖:“怎么做到的?”
虽然知道英镑严重贬值了,但曾经这帮人的要价可是330亿英镑,何止打骨折?
“会议一开始,大部分欧洲国家就同意不再强迫德国赔偿,愿意将金额降到8亿英镑,而且允许延期2年支付。但是这些条款生效的前提是美国减免盟国所有战争债券,美国人不同意。”施特雷泽曼表情狡黠:“所以,我在下一场会议上提到美国人的关税。”
美国佬的关税问题是大萧条持续数年的直接原因之一。一开始胡佛想降关税,但国会老爷们不同意,加了关税,随后胡佛想起自己竞选时承诺过提高农产品进口关税,于是也同意加关税。
他的初衷听起来不算差,只是没想到各国对此反应剧烈。
离美国最近的农产品出口国加拿大率先开团,对美国输往加拿大的数种商品加征关税,转头扑进英联邦的怀抱寻求贸易合作;英国随即带着一大串小弟跟上,抗议美国的关税制度后针锋相对拉高对美关税,自己缩回英联邦体系搞内循环;然后是法国,法国靠着殖民地支撑经济,少不了加关税以及痛骂美国佬不做人。
至于德国,早在她上台之初就开始建立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短期建不成的也提前囤了货。美国佬这波涨价正有利于国内企业发展,她愉快地跟团大幅下调对美进口额,同时加强与苏联、中国、沙特和东南欧传统盟友的关系,也勉强撑起一个循环。
施特雷泽曼不愧是名载史册的外交家,一场会议就扭转德国的劣势地位,借关税问题团结整个欧洲反对美国插手欧洲事务。要知道现在世界明面上的老大还是带英,美国屈居第二,第二名是最难保持的,会被老大带着小弟集火。一战前的德二正是因为升到了经济体量世界第二,人均GDP世界第一,才野心膨胀想挑战老大,结果成了魏玛。
现在新灯塔撞上日不落,到底谁更亮?
“美国人实在太傲慢了,尤其是他们的总统,一意孤行,愚不可及,还说延期赔付跟减免债务无关,要求减免期后继续按照《杨格计划》的规定赔偿。我当场反问他们的代表,是不是打算借此逼迫德国再次开战,再给各国借钱,再捞一笔战争财?”
陈澄连连鼓掌,见外长拿出烟盒,她赶紧拦着:“您这身体可不能再抽烟了。”
“第三场会议后,他们紧急联系大洋彼岸获得授权,最终同意将赔款减免到30亿英镑,大约612亿马克,可以使用实物支付。”施特雷泽曼悻悻地收起烟盒,“但他们要求我们不能再管控国内的外资,不能再扩军,不能要求他们给出详细的索赔清单,而且他们要求这612亿马克必须在30年内还清,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拖欠。”
笑死,欧洲联合靠老美,连带英都不搅屎了,可见美国佬搞这波关税战有多恶心。
“他们是拿不出详细索赔清单的,都是漫天要价,最开始定的赔款金额甚至超过9万吨黄金,全世界都没这么多储备,何况德国一家?”陈澄啧了一声:“他们还会要求我们的企业研发和生产内容都给他们报备吗?”
“不会了,经济监管全面取消。”
陈澄长出一口气,窝回沙发里,只觉得浑身松泛。美资从大规模进入德国的那天起就应该料到会有被德国收割的一天,资本家跟外国领导人谈合作,肯定是有天然劣势的。
“30亿,30年,可以。”
施特雷泽曼差点因为这句话被呛到:“您听清楚了吗?他们要30亿英镑!英镑!每年光赔款就得还超过25亿马克,比《道威斯计划》的年赔款上限还要高,还没算上贷款要还的利息!仅仅下调总额和年限,我们照样要饿肚子赔钱!”
“那您能继续争取往下降吗?”
“……”
陈澄摊手:“所以,这已经是我们除开战外最好的选择,即使它仍然苛刻,也必须承认。至于赔不赔得起,这是我和沙赫特博士应该考虑的问题。”见施特雷泽曼一副被气到心脏疼的样子,她只好继续哄:“安心安心,我不会让他们肆意掠夺德国人民创造的财富。”
施特雷泽曼又靠回沙发上,猛灌一口咖啡,又从口袋里摸出糖果来。
“您打算怎么做?难道要查抄国内所有贵族?”
她倒是想,可惜打完出头鸟就被纳粹偷家,内阁都快散了,费了好大劲才稳定。所以必须慢慢来,人们更容易接受循序渐进的改变。
“您知道去年的进出口额吗?”
“那些数据不是要到4月份才会统计出来吗?”
陈澄抬高胳膊指了指远处办公桌上那叠厚厚的文件:“进口133.7亿马克,出口159.4亿马克,出超。”
外长简单做了个口算,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做到的?我记得每次内阁会议都在说进口粮食、进口石油,大量进口!”
“粮食、石油和铁矿都是数量多但单价便宜的货物,但我们出口的都是单价高的货物,反季节蔬菜、鲜切花、聚乙烯、军火、机床、汽车……”她得意地笑起来:“现在,您还觉得难吗?”
施特雷泽曼又抽了口烟:“难怪您反对之前的失业保险法案。”
说起这个失业保险法案,陈澄的火气就上来了。当年她还没就任时就吐槽过这个法案不靠谱,设计者美滋滋地以为能让80万失业者得到救济,其实国内失业者已经破百万,失去劳动能力该领救济的人被福利部门百般刁难,还有工作能力的人却领着救济金痛骂政府,中小型企业望着高昂的投保金纷纷破产,行业巨头却被喂得大腹便便。
怎么可能不反对?
“您听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谚语吗?”她熟练切换中德语:“意思是,每天给人一条鱼,不如教授他打鱼的方法。同理,给失业者发救济金,不如为他提供一份工作。除非他完全丧失劳动能力,那才真正需要政府救济。”
社民党人提的方案出发点很好,希望帮助更多失业者走出困境,但不现实,因为没解决钱从哪里来的问题。提高发放金额,意味着失业保险入不敷出,意味着提高投保金比例,意味着中小型企业难以为继只能破产,意味着被动或主动失业者增加,这是恶性循环。
“下次见到泽伟林先生,我必须纠正他此前的断言,没拿到经济学博士学位,可不代表执掌不了财政部。”外长只笑了一声,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同意这份新条约,我们就无法恢复到1914年的帝国边界了。”
她早就知道施特雷泽曼不是个软弱政客,一切妥协只为日后翻盘,但想恢复到1914年边界还是有点难度的。别的不说,阿尔萨斯-洛林是别想了,法国人不会同意,陈澄也不想厚着脸皮再次迫害那里的人民。
“边界问题早晚要解决的,只看谁先谁后。我认为当前亟待解决的还是东普鲁士与本土的联系问题。”
从本土去东普鲁士只有两种方式,坐船太慢,她一般都坐私人飞机,碰上白天天气好的时候,就会被波兰空军和防空部队盯上,商讨修跨国公路也不行,提前报备也不行,实在担心自己哪天变成空中最亮的流星。
说完,陈澄也靠回沙发上,紧盯着对方的举动。对面的老头虽然不是可攻略角色,却是她手头唯一的外交利器,还关系到内阁稳定,是她拼死拼活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要是被她自己措辞不当气死了,哭都没地方哭。
施特雷泽曼果然看向她,语出惊人:“您有把握再扩军一次?”
“……”
疯了吗?已经扩到25万了,同等数量下训练有素的德军单挑英、法、美、苏等国军队几乎必赢。协约国也清楚这一点,尤其是法国人,25万是她预计的法军容忍极限了。
“不急,先把新增的15万好好消化了。”
他又直起身子,探身过来压低声音问:“那您能促成和奥地利的统一吗?”
“……”
德奥合并可是个复杂问题。一战前德国是日耳曼民族单体国家,奥匈是个多民族大杂烩二元帝国,谁吞谁都不服气,也不乐意再搞出来一个德奥匈三元帝国,只能僵持着。一战后奥匈解体,奥地利也成了日耳曼民族单体国家,兴冲冲改名想跟德国抱团。奈何法国人不乐意看到身边杵着个统一的大德国,把禁止德奥合并写进了《凡尔赛条约》。
要按民族自决,德奥合并可是天经地义,但真合并了半个欧洲都得反对,好好的反美欧洲联合体就要变成反德同盟了。
“当然,边境的事也没有那么急,先搞定经济危机。”
施特雷泽曼缩回去,郁闷地抽了口烟:“还有件事得告诉您,白里安先生卸任总理后又当了新内阁的外长,会后我跟他商量了重启《图瓦里协议》的签订。”
“《图瓦里协议》?”
“法国人归还萨尔,我们向法国支付7亿金马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