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军演结束,各军区的选拔考试相继开启。冯·曼陀菲尔一面给新报到的三名副官交接工作,一面也在抓紧复习军事理论和战术战史,应对选拔考试。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身高体型跟陈澄差不多的年轻人依然保持着无限活力,坚持每周教授她骑马。
陈澄受对方影响,深感自己实在太过咸鱼,再不运动颈肩腰椎就一起罢工了,也认真学习,现在至少能在马上待满半小时而不被甩下来了。
从马上下来后,她一般会再花半小时洗漱,才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交接完工作的冯·曼陀菲尔则挑准时机将三名副官带到她面前,做最后的告别。
“总理阁下,这三位是国防部为您安排的新副官。赫尔曼·霍特中校。”
霍特的体型差不多比冯·曼陀菲尔再大一圈,虽然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就充满活力,也比贵族老爷更亲切。陈澄对他印象良好,握手时也更用力以示亲近。
“汉斯-格奥尔格·冯·弗里德堡上尉。”
又一个小冯爷。
陈澄已经不指望军方放弃往她身边塞容克了。这帮老爷们大概舍不得她搞出来的各种赚钱法子,只能寄希望于把小冯爷送过来,好影响她稍微偏右一点。她仍然保持礼貌的微笑,跟对方握手。
“布鲁诺·勒尔策上尉。”
空军副官果然是纳粹党人,陈澄的笑容都变得真心实意了。
交接完毕,冯·曼陀菲尔最后在办公桌上放下瑞典王室资料才离开。她让冯·弗里德堡和勒尔策跟着布赫卢克去安顿行李,示意霍特坐下,闲聊演习和装甲军官选拔考试拉近关系,却惊讶地得知对方没有备考,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国防部选拔装甲部队军官时特别说明,必须接触过摩托化部队或汽车运输部队,必须是尉官,我年纪大了。”
“这听起来很过分,为什么要限制年龄!”
瘦削的中年军官微笑着看她:“您不是更喜欢青年人吗?”
陈澄恍然。她确实在各行各业各方面都倾向于提拔青年人,因为年轻人在失业者中的占比更高,也因为青年是国家的未来,不能安置自家青年的国家注定走向衰亡。但她没想到冯·帕彭会因此这样对待中年军官,完全不考虑参选者自身水平。
“时间会证明国防部的决定是错的。”
陈澄没再画大饼,翻开冯·曼陀菲尔留下的资料一看,心情又瞬间放晴。
瑞典是德国除萨尔外主要的铁矿石来源地,虽然在一战二战期间都保持中立,但现任国王古斯塔夫五世却很亲德。这位生于1858年的国王见过普丹、普奥、普法这三场德意志崛起的战争,也见过一战这场德二帝国覆灭的战争,从作弊资料来看,老爷子甚至活到了二战后,见证新中国的成立。
“虽然他还有很长的在位时间,但七十多的老爷子只怕没什么精力跟我讨论进口铁矿石问题,应该是王储或者首相接待我。”
她这样想着,往后翻到王储的资料,更是差点欣喜到跳起来。王储殿下,未来的古斯塔夫六世·阿道夫,非常喜欢中国菜和中国的陶瓷艺术,是一位科班出身的东亚考古学家,亲自到过中国,看过故宫珍藏的文物。
月底,她带着沙赫特一行人如约出访瑞典。
出乎她意料的是,老国王虽然年过七旬,却精神矍铄,而且十分热爱网球运动,还没到会谈环节就兴致勃勃地商量要跟德国举办网球交流赛,还念叨着一些陈澄没听过的名字,大概是一些网球健将。聊到兴起,国王当即就要来一场友谊赛,将她的海军副官冯·弗里德堡带了出去。
参与会谈的就剩下政客们。
虽然后世资料表明瑞典国王是亲德派,但瑞典是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国王个人的喜好影响国家政策的程度有限。整体而言,瑞典还是保持中立状态,即使在希特勒武力巅峰,两大阵营激烈碰撞时期,瑞典也不过是把两方都不靠变成两方都靠。不站队也是一种智慧,保持中立也需要实力。她对此非常赞赏,如果有的选,她肯定也尽力维持德国的中立。
因为此前没仇,加上她态度不错,本次会谈很快达到预计目的,还顺便敲定了回访。到了晚间,陈澄才有机会展示诚意:直接向首相要厨具和食材,亲自下厨。
小小的宴会厅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大桌旁围坐着本次受邀的宾客,包括瑞典方国王夫妇、王储夫妇和首相夫妇,德方的沙赫特夫妇、夏莉以及德国大使,国王对面位置空悬,是给陈澄预留的。
陈澄本人则在小桌旁愉快地切菜颠锅,两个助手忙着备菜。
王储妃十分惊讶:“我之前只听说您喜欢沙俄珠宝,没想到您也喜欢中国菜吗?”
“人的爱好当然多样的。”她腾出一只手挥动,示意侍者上汤。
侍者便用毛巾垫着手,掀开大锅的锅盖,取出三小时前放进去的小瓷碗,依次端到客人面前。小瓷碗里是一颗狮子头和几片菜叶,汤色微黄,香味四溢,是提前炖好的鸡汤,这是没有蟹粉的清炖蟹粉狮子头。
众人期待地望着陈澄。
陈澄笑起来:“不必等我一起,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不合外交礼节。不过那些礼节本来也只是用来规范国与国之间交往的标准,对于一些交情本就很不错的国家,或是有求于对方时,更亲近更不合礼节的也不是没有。她去奥地利跟去匈牙利的待遇就不相同,接待法国人的礼节又是另一个样。
等待油锅烧热时,她还有空闲胡思乱想:“某年月日,德相为瑞典王烹鱼。”
系统不失时机地跳了出来:“需要我为您记下吗?”
“你改行当御史了是吧?”
她用木筷试好油温,拎起鱼尾放入油锅,将锅盖挡在前面以防油溅到宾客面前,等鱼尾定型,再把整条鱼放进油锅中炸。
“我本来也具有跟东周时期御史相似的功能。”
“嚯!”陈澄盖上锅盖,侧头查看配菜是否齐全:“算了吧,你别记了,我丢不起这人。丐版狮子头就算了,还得做丐版松鼠鳜鱼。”
这道菜的食材确实残缺得厉害:蒜末、笋丁和香菇丁是没指望了,虾仁也不是用的河虾,是用大龙虾肉切成小块代替的。
鱼炸好,端上白瓷盘,陈澄开始炒浇头。
“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尝不到味道,只能通过你的表情和心理活动判断你对面前食物的观感。依据我的判断,你不喜欢面前这道菜。”
“啊对,因为我喜欢吃里面的香菇丁,但没有香菇。”
里面放了切块的胡萝卜、西芹、白芦笋和青豌豆,浇在鱼上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难道不是因为刚刚炸鱼的油溅到你手腕上了?”
陈澄挥手示意上菜,放下时看了眼手腕,有点红,凸出来一团晶莹的水疱。
“小事情,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她用凉水洗了手,开始做下一道菜,虾仁蒸蛋。
这道菜上去后,其他菜都归王宫主厨做了。本来作为一国总理,亲自为别国政要下厨就已经给足面子,也不能指望她包圆整场宴席从前菜到甜品的全部流程。好在虽然食材和调味品都残缺不全,毕竟没有翻车,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一行人收拾着准备回酒店,王储主动找过来,邀请陈澄去看他的东亚文物收藏,畅聊东亚历史文化。直到深夜,她才乘坐汽车回到下榻的酒店。
一下车,她就看见酒店门口站着个人,是霍特。
4月的瑞典晚上气温依然在0度以下,冷空气顺着大衣入侵四肢百骸,让人恨不能下一秒就瞬移到被窝里。但霍特居然只穿着陆军常服和一件薄大衣就站在外面,大衣甚至是敞开的,能看到里面金属材质亮闪闪的腰带扣。
“您为什么站在外面?”
霍特一言不发地将她往房间里带,房门关上后,他才掏出棉签、酒精和创可贴。
“我发现您做晚餐时受伤了,但您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他翻过陈澄的手腕,露出那个水疱,皱眉:“您需要冰袋。”
陈澄被逗笑了:“以现在的室外气温,窗户跟冰袋的效果差不多。”
她真把手腕贴在窗玻璃上,冰冰凉凉的感觉透过皮肤渗入血管,镇痛效果极佳。虽然几个小时过去,本来也不太痛了,反倒有点痒。这没能让中校先生舒展眉头,对方压低声音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需要瑞典的铁矿石,但对瑞典人的态度是否过于卑微了?”
你求人家还是人家求你啊喂!
施特雷泽曼教过她,想在外交场合达成对自己有利的合作,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一是国家实力,二是个人魅力。说白了就是,要么提供合作价值,要么提供情绪价值。
“这不是卑微,只是拉近关系。您自己也说了,我们确实需要他们的铁矿石。”
“苏联也有铁矿。”
有波兰拦着,苏联的铁矿石要运过来也得走人家瑞典的海域啊!
陈澄拍拍对方的肩:“安心,我心里有数。”
瑞典不像法国,是个很好结交,而且结交了绝对没坏处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