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小桃端着茶点进来:“许姐姐,吃点东西吧。”
许风铃勉强一笑:“放着吧,我不饿。”
小桃放下托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绞着手指,欲言又止。
“怎么了?”许风铃开口问道。
“许姐姐。”小桃压低声音,“昨晚我瞧见梅姨半夜去了后门,见了个黑衣人。”
许风铃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子时刚过。”小桃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不敢跟太近,只听见他们提到白姑娘和三日之约。”
这正是白钰秀信中约定的时间!许风铃强自镇定:“你还听到什么?”
小桃摇头:“那人武功很高,我不敢靠近。”她犹豫片刻,“许姐姐,我觉得,梅姨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许风铃握住小桃的手:“这话别对其他人说。”她想了想,从发间取下一支银簪塞给小桃,“帮我个忙,去城东济世堂问问有没有青冥草。”
“青冥草?”小桃疑惑地重复。
“对,就说,就说家中有人中了七步断魂散。”许风铃叮嘱,“无论有没有,都立刻回来告诉我。”
小桃点点头,匆匆离去。许风铃长舒一口气。青冥草是解七步断魂散的主药,若梅姨真与白钰秀有联系,听到这消息定会有所动作。
窗外日影西斜,琴室里渐渐暗下来。许风铃没有点灯,静静坐在昏暗中。商陆的死、林如海的威胁、梅姨的秘密会面,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而她与白钰秀就是网中的猎物。
“许姑娘。”
梅姨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许风铃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没听见梅姨何时进来的,就像那天在琴室一样。
“梅姨。”她慌忙起身,“我,我在想新曲子。”
梅姨轻笑,点燃了灯烛:“听说你让小桃去买青冥草?”
消息传得真快。许风铃低头掩饰眼中的警惕:“嗯,想试试新方子。”
“给谁用?”梅姨直截了当地问。
许风铃心跳加速:“备着,以防万一。”
梅姨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孩子。”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是给钰秀准备的,对吗?”
许风铃无法撒谎,只能沉默。
梅姨叹了口气:“你可知七步断魂散是教中秘毒,外人根本拿不到解药配方?”她逼近一步,“钰秀告诉你的,是不是?”
许风铃退到琴案边,无路可退:“她,她只是提过。”
“她信任你。”梅姨突然话锋一转,“这很好。”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比青冥草更有效。”
许风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
“商陆是我徒弟,也是我安插在林如海身边的眼线。”梅姨的声音低不可闻,“他的死,与林如海脱不了干系。”
许风铃接过瓷瓶,手指微微发抖:“那晚与您见面的是?”
“朱雀堂的新任副堂主。”梅姨冷笑,“林如海以为杀了商陆就能切断我的情报网,太天真了。”
烛光下,梅姨的脸显得格外沧桑。许风铃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和蔼的乐坊主人,实则是白莲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为什么要帮我?”许风铃忍不住问。
梅姨的眼神柔和下来:“因为钰秀那孩子,从没对谁像对你这样上心。”她转身走向门口,“明晚子时,我会安排你们见面。在此之前,别轻举妄动。”
门关上后,许风铃瘫坐在琴凳上,瓷瓶紧握在手心。梅姨是敌是友?这解药是真是假?她无从判断,只能赌一把。
夜深了,天音阁渐渐安静下来。许风铃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她取出贴身收藏的白钰秀的信,一遍遍读着那寥寥数语,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人近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极轻的嗒一声,像是小石子击中窗棂。许风铃警觉地坐起,轻手轻脚走到窗边。
借着月光,她看到后院的柳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白钰秀!比约定提前了一天!
许风铃来不及多想,披上外衣就往外跑。走廊上空无一人,守夜的伙计也不知去向。她蹑手蹑脚地下楼,穿过厨房来到后院。
柳树下,白钰秀一袭夜行衣,脸色苍白得吓人。见到许风铃,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恢复警惕。
“你怎么提前来了?”许风铃压低声音问。
白钰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躲到假山后:“情况有变。林如海已经怀疑天音阁,明日会派人搜查。”她喘息着显然伤势不轻,“我来带你走。”
许风铃这才注意到,白钰秀右手一直按在左腹,指缝间有血迹渗出。
“你受伤了!”她惊呼,随即捂住嘴。
白钰秀摇头:“小伤。没时间了,跟我走。”
“好,不过梅姨说~”
“别信她!“白钰秀厉声打断,“商陆就是被她出卖的!”
许风铃如坠冰窟,梅姨下午才给她解药,说会安排她们见面,全是谎言?
说着白钰秀突然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柳树干上。
许风铃慌了,掏出梅姨给的瓷瓶:“这是解药,你先。不行,既然梅有问题,那这瓶解药更不对劲。”
不等白钰秀回答,许风铃自己就先将手中的瓷瓶扔掉,大概率是有毒的。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亮起火把。十几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为首的正是梅姨。
“钰秀,好久不见。”梅姨笑吟吟地说,眼中却冰冷一片,“这么急着见许姑娘,连教规都忘了?”
白钰秀将许风铃护在身后:“赵无涯给了你什么好处?”
梅姨轻笑:“识时务者为俊杰。玄武堂势大,你又何必死撑?”她看向许风铃,“许姑娘,过来。这妖女骗了你。”
许风铃站在白钰秀身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梅姨和蔼的面具已经摘下,而白钰秀重伤在身却仍护着她,该相信谁?
“钰秀不会骗我。”许风铃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是您一直在监视我,偷走我的铜钱,还给林如海报信。”
叫一声您,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却也在无形中拉开距离。
梅姨脸色一沉:“不知好歹。”她一挥手,“拿下!”
黑衣人一拥而上,白钰秀拔剑出鞘,剑光如水,瞬间刺倒三人。但她伤势太重,动作明显迟缓,很快被逼得连连后退。
“走!”白钰秀推了许风铃一把,“后门有马!”
许风铃却站着不动,眼看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白钰秀,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抄起地上一截断枝狠狠砸向那人后脑。
黑衣人吃痛转身,一刀劈来。许风铃闭眼等死,却听到铛的一声,白钰秀的剑及时格开了刀锋。
“笨蛋!”白钰秀骂道,手上剑招不停,“让你走听不懂吗?”
许风铃捡起地上掉落的刀,双手紧握:“我不会丢下你!”
白钰秀一愣,随即苦笑:“傻子。”
两人背靠背站着,被团团围住。梅姨站在圈外,冷眼旁观:“钰秀,交出《白莲秘典》,我可以饶你不死。”
白钰秀冷笑:“就凭你们?”
梅姨叹息:“何必呢?”她做了个手势,黑衣人再次扑上。
白钰秀剑法精妙,但寡不敌众,很快又添几处新伤。许风铃胡乱挥舞着刀,竟也挡开了几次攻击。但实力悬殊太大,眼看两人就要被擒。
千钧一发之际,墙外突然射来一排弩箭,几个黑衣人应声倒地。紧接着,一道蓝影翻墙而入,剑光如虹,瞬间杀出一条血路。
“萧煜!”梅姨惊呼。
来人正是萧煜,他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几个呼吸间,黑衣人已倒下一半。
“走!”他冲到白钰秀身边,扔给她一个烟球。
白钰秀毫不犹豫用力摔在身下,浓烟瞬间弥漫整个院子。混乱中,她抓住许风铃的手:“跟我来!”
三人借着烟雾掩护,冲向后门。梅姨的怒喝声和黑衣人的惨叫从身后传来,但已无人追赶。
后门外果然拴着两匹马,萧煜翻身上马:“分头走!老地方见!”
白钰秀点头,拉着许风铃上了另一匹马。马儿撒开四蹄,冲入夜色中。
冷风扑面,许风铃紧紧抱住白钰秀的腰,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血腥气。白钰秀的背脊挺得笔直,但呼吸越来越重,显然伤势恶化。
“我们去哪?”许风铃在风中大喊。
“安全的地方。”白钰秀的声音已经虚弱不堪。
马儿奔出城郊,钻进一片密林。月光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漆黑一片。白钰秀突然身子一歪,险些栽下马去。许风铃慌忙扶住她,接过缰绳。
“坚持住!”许风铃焦急地喊道,“告诉我方向!”
白钰秀虚弱地指了个方向,随即瘫软在许风铃怀里。许风铃一手搂着她,一手控马,艰难前行。
终于,前方出现一点灯火。那是一座隐蔽在山坳中的小木屋,四周树木环绕,极难发现。
许风铃勒住马,费力地抱着白钰秀下来。屋门没锁,里面简陋但干净,有床有灶,像是猎人的临时居所。
她将白钰秀小心地放在床上,点燃油灯。灯光下,白钰秀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泛青。许风铃解开她的夜行衣,倒吸一口凉气,左腹一道剑伤深可见骨,还在不断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