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见过这样的伤口,鲜血流淌,骨肉随着呼吸而微微颤抖。
看得许风铃不知所措,一时间都有些忘记呼吸,直到虚弱的声音响起。
“药,药囊。”
“哦,对!”
听到白钰秀的呼唤,许风铃这才手忙脚乱,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颤抖从她腰间摸出一个小皮囊,里面有几个小瓶和干净的布条。
尽可能舒缓呼吸,让自己双手没那么抖,许风铃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敷上药粉,再用布条紧紧包扎。
白钰秀全程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但冷汗已浸透长发和衣衫。
看得许风铃心疼不已,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水,“为什么要冒险来救我?”
白钰秀睁开眼,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柔和了许多:“你,救过我。”
许风铃摇摇头,“不只是这样,对吗?”
白钰秀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抚上许风铃的脸颊:“你心里清楚。”
这简单的触碰像火苗般灼热,许风铃握住那只手紧贴在自己脸上:“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傻子。”白钰秀挤出微笑,“若不在乎,怎会夜夜去听你弹琴。”
原来那些夜晚,白钰秀就坐在天音阁最暗的角落,静静听自己弹奏。
“睡吧。”许风铃轻声说道,“我守着你。”
白钰秀微微摇头:“萧煜,很快会到,他有消息。”
声音越来越弱,白钰秀终是昏睡过去。
许风铃守在床边,望着白钰秀的睡颜,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此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轻轻拨开白钰秀额前的碎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保护欲,以及,侧耳周遭无声,许风铃轻轻吻了下钰秀的额头。
窗外,月亮隐入云层,山风呜咽,如同谁的叹息。
晨光透过窗棂洒落床前时,许风铃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她猛地直起身,脖颈因别扭的睡姿而酸痛不已。
床上的白钰秀仍在昏睡,脸色比昨夜稍好些,但唇上仍无血色。
许风铃轻轻掀开被角查看伤口,布条已被血浸透大半,她咬住下唇,轻手轻脚地解开布条,伤口果然又渗血了。
木屋虽简陋,但灶台上有铁锅,墙角木桶里还有清水,许风铃生火煮水,将白钰秀药囊中的草药按记忆中的方法熬成一碗浓黑的药汁。
药香弥漫时,白钰秀醒了,眉头紧蹙。
许风铃连忙端药过去:“醒了,把药喝了。”
白钰秀勉强撑起身子,却因牵动伤口而闷哼一声。许风铃连忙扶住她,让钰秀靠在自己肩上,小心地将药碗递到她唇边。
“好苦。”白钰秀抿了一口,竟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抗拒。
许风铃忍不住笑了:“堂堂白莲圣女,还怕苦?”
白钰秀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找死”,却因虚弱而毫无威慑力,她闭眼一口气喝完药,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许风铃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一小块冰糖,“给。”
白钰秀愣了一下,张嘴接过糖含在口中,眉眼渐渐舒展。两人相视一笑,清晨的阳光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温柔。
“我再看看伤口。”许风铃轻声说道。
白钰秀点头自己解开衣带,许风铃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重新敷药包扎。指尖不经意间触到肌肤,白钰秀微微一颤,却没躲开。
“疼吗?”
白钰秀摇头:“已经习惯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让许风铃心头一痛,她想起白钰秀身上那些旧伤,每一道都代表一段生死经历。
这个看似冷傲的女子,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萧煜什么时候到?”许风铃转移话题。
白钰秀望向窗外:“应该快了吧。”
说着她突然抓住许风铃的手腕,“梅姨的事,我很抱歉。”
“不怪你。”许风铃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商陆他?”
“是我师兄。”白钰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也是教中为数不多,我信任的人。”
许风铃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胸口发闷:“梅姨为什么要?”
“权力。”白钰秀冷笑,“赵无涯许诺她重回权力中心。”
白钰秀试图坐直,却因疼痛而倒抽冷气,“《白莲秘典》只是借口。”
许风铃扶她靠好:“什么秘典?”
白钰秀沉默片刻:“教中圣物,记载了~”
还未说完她突然警觉地望向门口,“有人来了。”
抄起桌上的匕首,许风铃屏息凝神。
脚步声渐近,伴随着一声鸟鸣,三长两短。
白钰秀放松下来:“无事,是萧煜。”
门被推开,萧煜一身蓝衫染血,神色疲惫却带着笑意:“两位美人可好?”
白钰秀翻了个白眼:“死不了。”
萧煜笑着走进来,从怀中取出几个油纸包:“烧鸡、炊饼,还有~上好的竹叶青。”
食物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小屋,许风铃这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从昨天中午起就没吃过东西。
“但是酒不能喝,受伤不饮酒!”
“没事,我们行走江湖的,酒才是最好的药品!”
看着争执的两人,白钰秀偷笑,最终还是选择喝些白开水,包治百病。
三人简单用餐,萧煜边吃边说明情况:“梅映雪已经公开投靠赵无涯,林如海派兵围了天音阁,但没找到你们。”
“小桃呢?”许风铃突然想起这段时间陪伴自己的朋友。
“那丫头机灵,提前跑了。”萧煜啃着鸡腿,“现在临江城到处是你们的通缉令,画得还挺像。”
白钰秀冷哼一声:“赵无涯好大的手笔,连官府都能调动。”
萧煜神色凝重起来:“不只是他,林如海背后还有人。“
说着转头看向许风铃,“许姑娘,你可知为何林如海对你如此关注?”
许风铃茫然摇头。
“因为你的琴。”萧煜压低声音,“《春江花月夜》中有一段失传已久的变奏,只有前朝宫廷乐师才会。林如海怀疑你是前朝余孽。”
许风铃心头一震,她弹的版本确实来自现代复原的古谱,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成了前朝秘传。
白钰秀皱眉:“就为这个?”
“不止。”萧煜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朱雀堂的密探发现,林如海在找一个生辰八字特殊的女子,而许姑娘恰好符合。”
许风铃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天干地支,她看不懂,却见白钰秀脸色大变。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白钰秀声音发紧,“他们要重启血莲大阵?”
萧煜沉重地点头:“七日后就是月圆之夜。”
许风铃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大阵?”
白钰秀和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白钰秀开口:“一种邪阵,需要,特殊体质的女子作为祭品。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看着突然握过来的手,还有这突如其来的保护欲,让许风铃既感动又困惑。
“我去外面守着,你们休息。”萧煜识趣地起身,临走前他对白钰秀使了个眼色,“别忘了教规。”
门关上后,屋内陷入沉默,许风铃帮白钰秀躺下,自己坐在床边。阳光渐渐移到了床脚,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什么是教规?”许风铃轻声问。
白钰秀闭着眼:“很多条,其中一条是,不得与外人过从甚密。”
“所以?”
“所以我才一直。”白钰秀睁开眼,那双总是锐利的眸子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我是祭品?”
白钰秀突然撑起身子,不顾伤口疼痛一把抓住许风铃的肩膀:“不!因为,因为我不能再骗自己了。”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融,许风铃能闻到白钰秀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血腥气,能看到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小心身上的上。”许风铃轻声提醒,“我都懂,我明白的,而且,我现在应该不算外人吧。”
白钰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安身躺回去,却仍握着许风铃的手:“留下来,等我伤好,我教你防身之术。”
“武功吗,我早就想学了!”
“武,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午后,萧煜带来更多消息和补给。
梅姨,现在该叫梅映雪了,她已经公开宣布白钰秀叛教,并悬赏捉拿。林如海则下令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
“暂时安全。”萧煜说,“这猎户小屋是我多年前安排的,没人知道。”
白钰秀点头:“教中情况?”
“四分五裂。”萧煜叹气,“玄武堂一家独大,白虎堂观望,我青龙堂损失惨重。”说完这些他看向许风铃,“许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屋外的小溪边。
萧煜确认四下无人后,低声说道:“许姑娘,有件事钰秀不会告诉你。血莲大阵需要的不只是特殊体质的女子,还需要白莲圣女的鲜血为引。”
许风铃心头一震:“所以他们要抓的不只是我,还有?”
萧煜点头:“赵无涯想一箭双雕,既得阵法之力,又除掉钰秀这个绊脚石。”
“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看得出,你真心待她。”萧煜目光灼灼,“她性子倔,宁可独自承担也不愿牵连他人,但这她需要帮助。”
许风铃想起白钰秀满身的伤痕和那句轻描淡写的“习惯了”,心如刀绞。
“你和她之间?”
“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教内误会。”萧煜很是严肃说着,“所以姑娘不必多心。”
“那,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