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铃握紧那只温暖的手，掌心相贴处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她听话地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只盯着白钰秀的背影，一步步挪过最窄处。
“做得不错。”过了险坡，白钰秀松开手，眼中带着赞许，“比我想象的勇敢。”
这简单的夸奖让许风铃心头一暖。她突然意识到，自从认识白钰秀以来，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了。
现在的她，至少能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虽然离真正的江湖高手还差得远。
正午时分，两人在一处山泉边休息。白钰秀从包袱里取出最后一块干粮，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递给许风铃。
“我不饿。”许风铃推回去，“你多吃点。”
白钰秀皱眉：“撒谎。”她强硬地将干粮塞进许风铃手中，“吃完。下午还要赶路。”
许风铃只好小口啃起来。白钰秀则走到泉边，捧水洗脸。水珠顺着她的下颌滴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许风铃看得入神，直到白钰秀疑惑地看过来，才慌忙低头。
“你头发乱了。”白钰秀突然说。
许风铃抬手摸了摸发髻，银簪果然松了。她正要重新挽发，白钰秀已经走到她身后：“我来。”
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将散落的头发拢起。许风铃能感觉到白钰秀的呼吸拂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了。”白钰秀的声音很近，“簪子，很衬你。”
许风铃抬手摸了摸重新固定好的银簪，指尖不经意碰到白钰秀还未收回的手。两人同时一颤，却都没有立即移开。
“我们~”许风铃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鹰唳。
白钰秀立刻警觉地抬头：“官府的猎鹰。”她一把拉起许风铃，“走！”
两人顾不得收拾，匆匆钻入茂密的树林。身后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那只猎鹰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
“分头走。”白钰秀当机立断，“你往东，我往北，到青莲山脚下的石碑汇合。”
许风铃刚要反对，白钰秀已经将一个哨子塞进她手里：“遇到危险就吹响它。”说完轻轻推了她一把，“快走！”
许风铃咬牙向东跑去，不时回头张望。白钰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中，而那只猎鹰在空中盘旋片刻，竟朝着她的方向追来。
“该死！”许风铃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猎犬的吠叫和官兵的喊声。她想起白钰秀教的轻功口诀，尝试着将气息下沉，跃上树枝。
这一招果然有效。猎犬在树下狂吠，却无法上树。许风铃借着树冠的掩护，轻盈地在枝桠间跳跃，渐渐甩开了追兵。
天色渐暗，许风铃终于看到了白钰秀说的石碑，一块刻着“青莲福地”的古老石碣，半埋在荒草中。她松了口气，刚要上前，却听见石碑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许风铃警觉地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是我。”白钰秀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她走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你没事？”
许风铃扔下石头跑过去：“你受伤了？”
白钰秀摇头：“只是有些累。”她环顾四周，“这里不安全，我们连夜上山。”
“你确定？”许风铃担忧地看着她，“要不要先休息？”
“不能停。”白钰秀打断许风铃的话，“林如海的人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夜幕降临，山路变得更加难行。白钰秀走在前面，脚步明显比白天迟缓。许风铃几次想提议休息，但看到她倔强的背影，又把话咽了回去。
月亮升起时，两人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白钰秀突然停下，身子晃了晃。
“白钰秀！”许风铃连忙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湿热。
借着月光，许风铃看到自己的手掌上沾满了鲜血，“你骗我！你明明受伤了！”
白钰秀虚弱地笑了笑：“箭伤，不严重。”
许风铃不由分说地扶她坐下，解开她的外衣。右肩处赫然插着半截断箭，伤口已经发黑。
“有毒！”许风铃声音发抖，“为什么不早说？”
白钰秀闭了闭眼：“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许风铃又急又气，但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她想起白钰秀药囊中的解毒丹，连忙找出来喂她服下，又用清水清洗伤口。
“忍着点。”许风铃握住箭杆，“我要拔了。”
白钰秀咬住自己的衣袖，点了点头。许风铃一用力，断箭应声而出，带出一股黑血。白钰秀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涔涔。
许风铃用清水反复冲洗伤口，直到流出的血变成鲜红色，然后敷上金疮药，撕下自己的衣摆包扎。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白钰秀虚弱地问。
“看着梅姨做过。”许风铃系好布条，“别说话了，休息会儿。”
白钰秀却摇头：“不能停，山顶有座道观，到那里才安全。”
许风铃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继续前行。白钰秀的脚步越来越沉，最后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许风铃身上。
“坚持住。”许风铃鼓励道，“就快到了。”
月光下，山路像一条蜿蜒的银带。许风铃半扶半抱着白钰秀，一步步向上挪。白钰秀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也越来越沉。
“别睡！”许风铃拍打她的脸，“跟我说话！”
白钰秀勉强睁开眼：“簪子~”
许风铃一愣，随即会意，从发间取下那支莲花银簪：“这个？”
白钰秀微微点头：“道观，后殿，莲花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插进，石缝~”
话未说完，她的头便无力地垂了下来。许风铃慌了，连忙探她鼻息，还好，只是昏迷。
“坚持住，求你了。”许风铃哽咽着，将白钰秀背起，继续向山顶跋涉。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许风铃不敢停下。白钰秀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石头，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许风铃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话，生怕她就此长眠。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拿剑指着我，我还以为你要杀我。”
“你在天音阁听我弹琴时，总坐在最暗的角落，但我每次都能认出你。”
“你送我的簪子，我之后会一直戴着，永远都不取下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许风铃用袖子狠狠擦去。终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她看到了山顶那座破败的道观，青瓦残破，匾额斜挂，但大门紧闭，看起来还算完整。
“到了，我们到了。”许风铃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道观大门。
院内杂草丛生，但主殿还算完好。许风铃将白钰秀小心地放在殿内的蒲团上，立刻去寻后殿的莲花池。
后殿比前院更加破败，但中央的莲花池却奇迹般地没有干涸。池中几株残荷败叶间，立着一块奇特的假山石，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缝。
许风铃想起白钰秀的话，将银簪插入最显眼的一道石缝中，轻轻一转。
“咔嗒”一声，假山竟然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许风铃惊讶地看着这个隐秘的入口，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回去带白钰秀。
当她回到主殿时，却发现蒲团上空无一人。
“白钰秀？”许风铃惊慌四顾，“你在哪？”
“这里~”
微弱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许风铃跑过去，发现白钰秀正靠着神像基座，手中握着一把出鞘的短剑。
“有人，来过~”白钰秀虚弱地说着，“脚印，新鲜的~”
许风铃这才注意到地上的灰尘确实有被踩踏的痕迹，她警觉地环视四周：“可能是萧煜？”
白钰秀摇头：“不确定，小心。”
许风铃扶起她：“我发现密道了，我们先下去躲躲。”
两人艰难地挪到后殿莲花池边。许风铃正要带白钰秀进入密道，突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搜仔细点！那妖女中了毒箭，跑不远！”
“大人，这里有血迹！”
许风铃心头一紧，连忙扶着白钰秀进入密道，轻轻合上假山机关。密道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向下走去，白钰秀几乎是被她半抱着前进。
阶梯尽头是一间石室，墙上挂着几盏长明灯，发出微弱的光。室内有床榻、桌椅，甚至还有个小书架，像是有人常来居住。
许风铃将白钰秀安置在床榻上，立刻检查她的伤势。箭毒似乎已经蔓延，白钰秀的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别死，求你别死。”许风铃颤抖着翻找药囊，却发现解毒丹已经用完了。
石室里有个小柜子，她抱着一线希望打开，里面竟然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瓶。许风铃一个个查看标签，终于找到一瓶“百解丹”。
她连忙喂白钰秀服下两颗，又找出金疮药重新处理伤口。做完这些，她已经精疲力尽，却不敢合眼，生怕一觉醒来白钰秀就没了气息。
“坚持住。”许风铃握着白钰秀冰冷的手，轻声恳求，“你说过要教我剑法的，不能食言。”
不知过了多久，白钰秀的手指突然动了动。许风铃惊喜地凑近，看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水。”微弱的声音从干裂的唇间挤出。
许风铃连忙取来水囊，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白钰秀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许风铃脸上。
“傻，子~”白钰秀气若游丝地说着，“哭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