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就一处一处找

离开静室,许风铃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白钰秀一路沉默,直到回到净莲居才开口。
“你的根,找到了吗?”
望向她白钰秀,许风铃千言万语哽咽难以开口。
很想说“是你”,却又怕这答案太过轻率。如果“根”必须是某种永恒不变的东西,那么白钰秀作为教主,能给自己的承诺又有多少?
“我不知道。”许风铃最终轻声说着。
白钰秀握住许风铃的手,力道大得几乎发疼,“我们会找到的。”
这不像承诺,更像誓言。
“一定。”
两人相视一笑,感受着对方手传递的温度。
窗外,初夏的雨悄然而至,打在莲池上,激起无数涟漪。
许风铃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心想,若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就是自己想要的归宿。
祭祀堂的琴楼位于总坛西北角,是一座三层小楼,飞檐下悬着铜铃,风过时叮当作响。
许风铃抱着新谱好的春江花月夜曲谱,沿着青石小径走向琴楼。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月白色的弟子服上投下斑驳光影。
“许师姐好。”路过的年轻弟子们纷纷行礼。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教中弟子已对这个琴艺高超的“异乡人”颇为敬重。
琴楼管理者是位姓苏的老婆婆,据说是前任莲使,年过七旬仍耳聪目明。见许风铃来了,她笑眯眯地打开铜锁,“许姑娘今日要练新曲?”
“嗯,准备下个月的祭祀。”许风铃礼貌地接过钥匙,“苏婆婆不必陪着,我自己上去就好。”
琴楼一层收藏着各种乐器,二层是琴谱典籍,三层才是练琴的地方。
许风铃径直上了三楼,推开雕花木门,室内宽敞明亮,中央摆着一张桐木古琴,临窗的矮几上焚着檀香,青烟袅袅。
在琴前坐下,许风铃将新谱好的曲子摊开。这是她根据记忆重新编排的春江花月夜,融合了现代演奏技巧与传统韵味。
指尖轻抚琴弦,悠扬的旋律流淌而出。许风铃闭上眼,仿佛又回到现代的音乐厅,聚光灯下,台下观众屏息聆听。
只是,一阵不和谐的杂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许风铃睁开眼,发现是窗外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
起身去关窗,却注意到三楼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被帷幔半掩着。
“那里是?”许风铃好奇地走过去,掀开帷幔。小门上挂着把铜锁,但已经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想起苏婆婆给的钥匙串,许风铃试了试最旧的那把,居然吻合。锁“咔嗒”一声开了,露出一个狭窄的楼梯,通向阁楼。
犹豫片刻,许风铃还是提着裙摆走了上去。阁楼低矮昏暗,堆满了落灰的箱笼和卷轴。点燃墙上的油灯,在昏黄的光线下小心翻看。
一个漆皮剥落的木箱引起了许风铃的注意,箱盖上刻着一朵莲花,与白钰秀肩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她轻轻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琴谱,最上面那张写着《镜花水月》几个字。
许风铃心脏莫名跳得厉害,这名字与《春江花月夜》如此相似。她小心地展开琴谱,发现旋律竟有七分相似,只是中间多了几段变奏。
谱子边缘还有一行小字,“墨师制镜十二,各刻一段,合之可开天门。”
“墨师,墨千秋?”许风铃喃喃自语,“十二面镜子?”
她继续翻找,在箱底发现了一本薄册子,封面上写着《异闻录》。翻开第一页,上面记载着各种奇人异事,其中一页被折了角。
“景和三年春,有女自镜中来,言谈奇异,着异域服饰,善琴艺。问其来历,只道杭州,然天下无此地名。墨师闻讯而至,女忽暴毙,尸首无踪。”
许风铃手一抖,册子差点掉落。杭州,这是她穿越前所在的城市。这个“自镜中来”的女子,难道是和她一样的穿越者?
她急切地往下读着,又发现几处类似记载,时间跨度长达百年。所有“异乡人”都有共同点,突然出现,精通音律,最后都神秘死亡或失踪。
“原来不止我一个。”许风铃顿感脊背发凉。墨千秋一直在用镜子收集穿越者,而他们都未能善终。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对折的纸条,展开一看,是一幅精细的图画,十二面造型各异的镜子围成一圈,中央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每面镜子旁边都标注着一个地名。
许风铃仔细辨认,发现其中一个地名赫然是“临江城天音阁”。这不就是自己穿越后最初落脚的地方吗?
而图上标注的镜子形状,正是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那面青铜镜。
“还有其他镜子。”许风铃突然想到先帝的话,“如果找到它们,也许能~”
“许风铃?”白钰秀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你在上面吗?”
许风铃慌忙将纸条藏入袖中,把其他东西放回原处,“在这里。”
“怎么跑这里来了?”白钰秀沿着楼梯走上来,白衣在昏暗的阁楼中格外醒目,她环顾四周,“琴楼阁楼是禁地,除了莲使不得入内。”
许风铃心跳加速,“我,好奇。”
白钰秀挑了下眉毛,显然不信,却没有追问。她走近许风铃,伸手拂去她肩上的灰尘,“找到什么了?”
许风铃犹豫片刻,还是拿出那张纸条,“你看。”
“十二面镜子,天音阁。”白钰秀接过纸条,眉头渐渐紧锁,她猛地抬头,“这是墨千秋的手笔?”
“应该是。”许风铃点点头,“箱子里还有记载,之前也有其他人被镜子带到这个世界,但都~”
“都死了。墨千秋拿他们做实验。”白钰秀冷冷地接话,她攥紧纸条,“我们必须找到剩下的镜子。”
许风铃惊讶于她的果断,“但上面标注的地方遍布各地。”
“那就一处一处找。”白钰秀斩钉截铁地回复,“既然这些镜子与你的魂魄有关,就不能放任不管。”
她拉起许风铃的手,“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出发。”
“今晚?”许风铃瞪大眼睛,“这么急?教中事务怎么办?”
“教主也需要游历历练。”白钰秀唇角微扬,她凑近许风铃耳边,压低声音,“何况,我早想带你离开总坛,呼吸下自由空气。”
这亲密的耳语让许风铃脸颊发烫,白钰秀最近越来越不掩饰对她的亲近。
虽然在人前仍保持着教主的威严,但私下相处时,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为自己挽发、扶腰、耳语,都让许风铃心跳加速。
“那,先去哪里?”许风铃努力集中精神在地图上。
“青州听雨楼,离这里最近。”白钰秀指向其中一个地名,她收起纸条,“我会安排老前辈暂代教务,就说我们外出寻访古方,为你稳固魂魄。”
两人收拾好发现的资料,悄悄离开琴楼。白钰秀将阁楼重新锁好,钥匙收入自己袖中,“此事暂勿声张。”
回到净莲居,白钰秀立刻召来萧煜密谈。许风铃则回自己住处收拾行装。她的房间在弟子居所的一处独立小院,是白钰秀特意安排的,既不会太招摇,又保证了私密性。
“师姐要出门?”圆脸小师妹柳烟来送茶点,见她在收拾包袱,好奇地询问。
“嗯,跟教主出去几天。”许风铃含糊其辞,“去青州寻些药材。”
柳烟眼睛一亮,“青州听雨楼的杏仁酥最有名了。师姐记得带些回来。”
许风铃笑着应下,心想若真能找到镜子,带些点心算什么。
傍晚时分,白钰秀派人来传话,让她去净莲居用晚膳。许风铃到时,发现餐桌上只有两副碗筷。
“萧煜呢?”
“回去了。”白钰秀正在斟酒,她示意侍女退下,“就我们两个。”
自从回到总坛,两人很少有机会独处。白钰秀教务繁忙,许风铃则埋头学习,偶尔的剑术课也总有其他弟子在场。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用膳,还是第一次。
“行程安排好了。”白钰秀给许风铃夹了块鱼肉,“明日一早出发,走西门,骑马。”
许风铃点点头,小口吃着菜。白钰秀的饮食习惯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筷子轻碰碗盘的声音。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白钰秀放下筷子,“你先说。”
许风铃鼓起勇气,“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憋了很久。从最初的相救,到后来的种种维护,再到如今不惜抛下教务陪她寻镜,白钰秀的付出早已超出寻常情谊。
烛光下,白钰秀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推到许风铃面前,“打开看看。”
布包里是一枚白玉佩,雕成并蒂莲的形状,温润如水。
“教中规矩,教主不得婚配。”白钰秀轻声说着,“但历代教主都会选一位莲契,生死与共。”
许风铃屏住呼吸,“莲契,是什么?”
“可以是挚友,可以是师徒,也可以是。”白钰秀抬起眼,烛光在她眸中跳动,“心意相通之人。”
许风铃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小心地拿起玉佩,发现背面刻着两个小字,“风”“秀”。
“我本想等你正式成为莲使再给你。”白钰秀的声音有些哑,“但这次出行,我想你戴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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