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莫寒山挡在许风铃面前,用那面修复过的镜子迎向恶灵。
“休想。”他大喝一声,镜子爆发出刺目白光。
两股力量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许风铃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地上。等她挣扎着爬起时,只见莫寒山跪在地上,胸口被一根冰锥般的镜片刺穿。
而那面血镜已经碎裂,墨千秋的残魂消散无踪。
“师叔。”白钰秀爬到莫寒山身边,声音嘶哑。
“没,没关系。”莫寒山虚弱地笑了笑,他看向许风铃,“姑娘,过来。”
许风铃踉跄着走近,莫寒山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艰难地塞给许风铃,“我毕生研究,如何破解镜中邪术。”
白钰秀握住莫寒山的手,“师叔,坚持住。我们带你下山。”
“来不及了。”莫寒山摇摇头,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明,“秀儿,当年你看到的没错,是你师父推我下崖,但他最后,后悔了,墨千秋控制了他。”
白钰秀泪如雨下,“我知道,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莫寒山的手垂了下去,眼中光芒消散。白钰秀紧紧抱住他的尸体,肩膀剧烈颤抖。许风铃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也哭得说不出话来。
萧煜检查了其他两面铜镜,“教主,这些怎么处理?”
白钰秀勉强平复情绪,看向那两面镜子。其中一面已经彻底碎裂,另一面则完好无损,镜中魂魄安静地沉睡着。
“带回去。”她虚弱地命令,“小心保管。”
许风铃扶起白钰秀,发现她胸前的短剑已经融化,伤口却仍在流血。她连忙撕下衣袖包扎,心疼得双手发抖。
“没事。”白钰秀轻声说着,“莲心血,能自愈。”
萧煜和弟子们收拾了莫寒山的遗体,小心地带上那面完好的铜镜。众人相互搀扶着下楼,剑阁在身后渐渐崩塌,仿佛在为逝者送行。
下山的路格外漫长。白钰秀因失血过多,几次险些昏倒,全靠许风铃支撑。到山脚村落时,已是深夜。
村民们被剑阁的异象惊动,纷纷出来查看。见到众人浑身是血的模样,连忙腾出最好的房间,请来村中医者。
“这位姑娘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月余。”医者检查后摇摇头,他看向白钰秀胸前的伤,“这伤口,怎么像是自己刺的?”
许风铃心头一紧。白钰秀却平静地说,“疗伤秘法,不必多问。”
医者识趣地留下药方离开。许风铃亲自煎药,守在床前一口口喂白钰秀喝下。药苦,白钰秀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安静地看着许风铃忙碌的身影。
“为什么?”许风铃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
“莲心血是教中禁术。”白钰秀虚弱地解释,“以自身精血为引,可破万邪,我练了很久,就为防备今天这种情况。”
许风铃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白钰秀罕见地流露出歉意,“对不起,但那是救你的唯一办法。”
许风铃俯身抱住她,小心避开伤口,“别再这样了,答应我。”
白钰秀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抚上她的发丝。两人静静相拥,无需多言。
夜深人静,许风铃在床边打盹。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轻抚自己的脸。睁开眼,白钰秀正凝视着她,月光下的眼眸如水般温柔。
“睡不着?”许风铃轻声问道。
白钰秀摇摇头,“在想师叔的话,他说我生父在昆仑。”
许风铃想起先帝确实提过昆仑,“我们去找他?”
“嗯,但不是现在。”白钰秀点点头,又看向许风铃胸前的莲丹位置,“先解决你的问题。”
许风铃这才想起莫寒山给的册子,她从行囊中取出,借着月光翻阅。册子前半部分记载了各种破解镜术的方法,后半部分则是一些关于“异乡人”的研究。
“这里说。”许风铃突然屏住呼吸,“异乡人的魂魄之所以不稳,是因为被强行抽离原世界。”
白钰秀撑起身子,“有解救之法吗?”
“需以本世界根为引,重塑魂魄联系。”许风铃继续往下读,她抬头,“就像先帝说的那样。”
“你的根找到了吗?”白钰秀问。
许风铃看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想,已经找到了。”
白钰秀似乎也懂了,耳根微微泛红。两人沉默片刻,许风铃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这里还有一段。”
她指向最后几页,上面记载着一个惊人发现,所有被镜子带到这个世界的“异乡人”,都弹奏过《镜花水月》的不同变奏。
而将这些旋律组合起来,就是一首完整的“归乡曲”。
“归乡。”许风铃声音发颤,“意思是。”
白钰秀握住她的手,“你想回去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插进许风铃心脏。她看着白钰秀强装平静的脸,突然明白了,莲契的联系让白钰秀早就知道答案,却仍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我不想。”许风铃坚定地说,“我的家在这里,和你一起。”
白钰秀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她轻轻将许风铃拉近,额头相抵,“我也是。”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远处,剑阁最后的残垣在夜色中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烟。而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返回白莲教总坛的路途比想象中漫长。
白钰秀的伤势需要静养,一行人不得不放慢行程。每到一处歇脚地,许风铃都会亲自熬药、换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
“再喝一口。”许风铃端着药碗,像哄孩子般耐心。
白钰秀皱眉,“苦。”
“加了蜂蜜的。”许风铃舀起一勺,“乖。”
白钰秀不情不愿地张嘴,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萧煜捕捉到,他识趣地退出房间,留下两人独处。
“萧煜最近怪怪的。”许风铃瞥了眼关上的门,“总躲着我们。”
白钰秀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他在担心。”
“担心什么?”
“教内局势。”白钰秀擦拭嘴角,“我们离开太久,大长老恐怕。”
她没有说完,但许风铃明白言下之意。自从成为莲契,教中一直有反对声音。这次她们私自离教寻镜,又耽搁这么久,那些反对者恐怕已经蠢蠢欲动。
“是因为我吗?”许风铃轻声问道。
“因为你,也因为我。”白钰秀握住她的手,她目光坚定,“但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许风铃点点头,不再多问。她信任白钰秀,就像信任自己的心跳一样自然。
第七天傍晚,一行人终于看到白莲教总坛的轮廓。夕阳为白色建筑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似人间。
“总算回来了。”萧煜长舒一口气,“教主,我先去通报?”
白钰秀摇摇头,“不必,直接进去。”
总坛大门前,守卫的弟子见到他们,神色明显一僵,匆匆行礼后便跑去通报。白钰秀冷笑一声,昂首踏入山门。
教中景象与离开时大不相同,往来弟子神色紧张,见到白钰秀纷纷低头行礼,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对劲。”萧煜低声说道,“我去查查。”
白钰秀点点头,带着许风铃径直回到净莲居。刚进门,侍女们就惊慌地跪了一地,“教主恕罪。”
“何罪之有?”白钰秀冷声问。
为首的侍女颤抖着回答,“大长老,大长老命人搜了净莲居,还,还带走了教主的私人物品。”
白钰秀眼中寒光一闪,“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侍女头垂得更低了,“他说,说教主私自离教,违反教规。”
许风铃心头一紧。白钰秀却出奇地平静,“知道了,下去吧。”
待侍女退下,许风铃忍不住问,“他们在针对你?”
“不全是。”白钰秀走到窗前,望向远处的议事厅,“是针对莲契。”
白钰秀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许风铃,“教规原本,你收好。”
许风铃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记载着白莲教数百年的规矩。其中关于莲契的部分写道,(莲契者,与教主同心同命,共担教责,)
“这,不是支持我们吗?”
白钰秀摇摇头,“翻到最后。”
许风铃翻到末页,发现有一行被朱砂划掉的字迹,(教主不得婚配,违者废去修为,逐出教门。)
“这是。”
“百年前的旧规。”白钰秀解释,“后来被废除,但某些保守派一直想恢复。”
许风铃恍然大悟,“他们觉得莲契太像,婚配?”
白钰秀点点头,“尤其是我把本命莲丹给你这件事,在他们眼中等同。”
她没有说完,但许风铃明白言下之意。在这个世界,交换信物、共享生命,确实与婚配无异。
“那怎么办?”
白钰秀唇角微扬,“等。”
“等?”
“等他们先出手。”白钰秀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然后,一网打尽。”
许风铃心头一颤。这一刻的白钰秀,又恢复了初见时那个杀伐决断的白莲圣女。
入夜后,萧煜匆匆来报,“教主,查清楚了。大长老联合六位分坛主,准备在明日大会上弹劾您。”
白钰秀不慌不忙地沏茶,“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