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衙门守卫松懈,只有两个衙役打着哈欠站岗。许风铃躲在对面茶摊观察,等到换岗的空档,迅速绕到后墙。
牢房有扇小窗,太高够不着。许风铃搬来几块垫脚的石头,勉强能看到里面,昏暗的牢房里,白钰秀靠墙而坐,闭目调息,手腕上的铁链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白钰秀。”许风铃轻声呼唤。
白钰秀猛地睁眼,循声望向窗口。看到许风铃,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变为担忧,“走。危险。”
许风铃摇摇头,取出准备好的迷香,用火折子点燃,从小窗投入牢内。片刻后,看守的衙役扑通倒地。
“退后。”许风铃取出光影装置,将阳光聚焦在铁链锁上。
莫寒山的笔记中提到,这种特制铁链遇强光会变脆。果然,几息之后,锁头发出轻微的“咔”声。白钰秀运力一震,铁链应声而断。
“门口等我。”白钰秀低声说道。
许风铃绕到衙门正门附近躲好。不多时,里面传来打斗声和惨叫,紧接着大门被踹开,白钰秀飞身而出,身后倒了一地衙役。
“走。”她拉起许风铃就跑。
两人专挑小巷穿梭,很快甩开追兵,回到客栈取了行李和马匹,混在出城的人群中离开了青州城。
直到离城十余里,两人才敢停下歇息。白钰秀检查许风铃有没有受伤,“你太冒险了。”
许风铃却先查看她嘴角的伤,“他们打你了?”
“小伤。”白钰秀摇摇头,“我在药铺被下了药,内力暂失,才会被擒。柳无心没死。”
许风铃点点头,“我看到他了。他好像知道我们会经过青州。”
“有人在设局。”白钰秀沉思,“从大长老的警告看,教中可能还有奸细。”
许风铃帮她处理伤口,忧心忡忡,“前面会不会还有埋伏?”
“很可能。”白钰秀握住她的手,“但昆仑必须去。”
许风铃明白她的决心,“那就小心行事。”
两人改变原定路线,绕开大城镇,专走乡间小道。虽然耗时更长,但胜在安全。
七日后,她们抵达了昆仑山脚下的最后一个村落。
“明日上山。”白钰秀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今晚好好休息。”
村中只有一家简陋的客栈,房间窄小但干净。晚饭后,白钰秀取出玉佩反复查看,神情复杂。
“在想你父亲?”许风铃轻声问道。
“二十年来,我一直恨他抛弃我们。”白钰秀点点头随后苦笑,“现在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死。”
许风铃搂住她的肩膀,“他一定很爱你。”
白钰秀靠在她肩头,罕见地流露出脆弱,“我希望,能在镜冢见到他的魂魄。”
夜深人静,许风铃被一阵异动惊醒。白钰秀已经起身,手持短剑站在窗边。
“有人来了。”白钰秀低声说道。
许风铃屏息凝神,听到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白钰秀示意她躲到床下,自己则隐身在门后阴影处。
门闩被轻轻拨动,一个黑影闪入房中。白钰秀剑光如电,直指来人咽喉。
“是我。”来人急退两步,掀开蒙面巾,竟是萧煜。
白钰秀收剑,但警惕未减,“你怎么在这里?”
萧煜喘息道,“教中出事了。大长老,被杀了。”
“什么?”白钰秀脸色骤变。
“你们走后第三天,大长老在密室遇害。”萧煜压低声音,“现场留下一面铜镜,和这个。”
他取出一块布条,上面用血写着,(昆仑之巅,做个了断。)
白钰秀接过布条,手指微微发抖,“是柳无心的字迹。”
许风铃从床下爬出,“他为什么要杀大长老?”
“灭口。”萧煜解释,“我查到大长老其实一直暗中调查教内奸细,可能发现了什么。”
白钰秀沉思片刻,“你先回去,保护好先帝。我和许风铃继续上山。”
萧煜急了,“太危险了。柳无心明显是引你们去昆仑。”
“正合我意。”白钰秀冷笑,“省得我去找他。”
“御寒的丹药和武器。”萧煜知道劝不动她,只好取出一个包袱,他犹豫片刻,“还有,先帝让我带句话,凌霄当年将镜子藏在玉虚峰镜冢,是为了镇压墨千秋的主魂。”
白钰秀瞳孔微缩,“主魂?”
“先帝说,其他镜子只是分魂,唯有昆仑这面,是根本。”萧煜神色凝重,“若毁之,墨千秋永世不得超生;但若落入歹人之手。”
“我明白了。”白钰秀郑重点点头,“你先回去,务必保护好先帝。”
萧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保重。”
送走萧煜,白钰秀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月光下的雪山,久久不语。许风铃走到她身旁,轻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明天。”白钰秀声音低沉,“可能是场恶战。”
许风铃点点头,“我们一起面对。”
白钰秀转身凝视她,眼中情绪翻涌。突然,她将许风铃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答应我,若情况危急,你先走。”
许风铃摇摇头,“不。”
“许风铃。”
“我说过。”许风铃仰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们是莲契,生死与共。”
月光下,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白钰秀终于妥协,“那就,一起活下来。”
黎明时分,两人踏上了攀登昆仑的征程。山脚下还是秋意盎然,越往上走,积雪越厚,寒风如刀。
“跟紧我。”白钰秀在前面开路,“雪下有暗洞,小心。”
许风铃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正午时分,她们来到一处冰壁前,再无路可走。
“应该就是这里。”白钰秀取出玉佩,“父亲的地图标示镜冢在此。”
许风铃环顾四周,“入口在哪?”
白钰秀将玉佩贴在冰壁上,念了一段咒语。冰面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后面的一条隧道。
“走。”白钰秀拉起许风铃的手。
隧道幽深曲折,四壁结满冰晶,在手中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冰洞出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冰棱,地面则矗立着数十面冰镜,排列成一个奇特的阵法。
“这就是,镜冢?”许风铃惊叹。
白钰秀警惕地环顾四周,“小心,可能有机关。”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笑声在洞中回荡,“恭候多时了,白教主。”
柳无心从一面冰镜后走出,身旁站着几个黑衣人。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手中捧着一面血红色的铜镜,正是剑阁顶层那面。
“没想到吧?”柳无心得意道,“我从剑阁废墟中找到了它。”
白钰秀剑指柳无心,“大长老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柳无心冷笑,“那老东西查得太紧,差点坏了国师大计。”
许风铃注意到柳无心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与当初被墨千秋附身的林如海如出一辙。
“墨千秋控制了你。”许风铃脱口而出。
“错。是我自愿侍奉国师。”柳无心大笑,他高举血镜,“今日,就用你们的血,唤醒国师的主魂。”
随着他的动作,洞中所有冰镜同时亮起,将许风铃和白钰秀困在光阵中央。
冰镜阵法启动的刹那,许风铃感到胸前的莲丹如火烧般灼热。
无数道蓝光从冰镜中射出,交织成网,将她与白钰秀困在中央。柳无心高举血镜,口中念念有词,镜面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是墨千秋的残魂。
“白钰秀。”许风铃本能地抓住身旁人的手。
白钰秀将她护在身后,短剑出鞘,“别怕,我在。”
柳无心露出让人觉得可怕的笑容,“没用的。这阵法专克白莲功法,你的莲心血也破不了。”
果然,白钰秀几次尝试运功,都被反弹回来的蓝光所伤,嘴角渗出血丝。
许风铃心疼地替她擦拭,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冰镜中的光影越来越清晰,每个镜面都浮现出不同的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是镜中囚禁的魂魄。”白钰秀低声说道,“他们在吸收我们的力量。”
许风铃突然想起莫寒山的笔记,“用归乡曲。”
许风铃取出随身携带的古琴,盘膝而坐,十指抚上琴弦。柳无心见状大笑,“垂死挣扎。”
琴音响起,是《镜花水月》的变奏。起初毫无反应,但当许风铃加入那段倒置的旋律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她胸前的莲丹突然光芒大盛,与琴音产生共鸣。
“继续。”白钰秀持剑护在她身前。
许风铃全神贯注地弹奏,莲丹的热流涌向指尖,琴音如有实质,在冰洞中回荡。那些冰镜开始震颤,镜中魂魄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可能。”柳无心脸色大变,他加紧念咒,血镜中的墨千秋残魂挣扎着想要钻出。
白钰秀抓住时机,将凌霄的玉佩掷向最近的一面冰镜。玉佩与镜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冰镜应声而裂。
“父亲。”白钰秀高喊,“助我。”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碎裂的冰镜中飘出一缕青烟,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一个与白钰秀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秀儿。”男子声音如风过松林,“终于见到你了。”
白钰秀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盈满泪水,“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