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大公子也是侍卫

“我也不知道原因。”千草挠挠眉尾,“隐约记得那日殿下跟大公子因为什么事起争辩,我在小屋不敢细听。”说罢,偷摸看看沈子清的反应。
沈子清真想抹把汗,太子人际关系有些复杂。若说去见大公子便能知道是为何事吵架,可这件事若是件极其尴尬的事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唯有见大公子是最优选择。早晚都是要见嘛。
“千草莫忘记此药要连喝三日,这三日你记得巳时来我这取药汤。”临走前柳生嘱咐道。
“大公子,大公子应该住在那边。”一路走来,千草转错好几个方向。
沈子清道:“人住哪你都不知道。”
千草停下叹气道:“诶,殿下是忘了,大公子跟你起争辩前可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说完接着找路,嘴里碎碎念,“我这边来得少,自然记不太住。”
沈子清吃了一惊,没住的地?大公子这三个字听来像是在太子身边很长时间,诺大的府邸都没给大公子一间屋子住?吵架后才给?还安排在少有人往来的小角落……这是在玩什么play。
可怕可怕。沈子清心里不上不下,一路预测见到大公子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一会两人来到一处静僻的小角落,这里冷飕飕的,树枝不停歇的随风摇摆,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子清环顾四周心想:啊……这是给人住的地方吗?太吓人了,睡上能睡着吗?
两人来到门前,站定。
沈子清郁闷道:“不开门吗。”
千草抬头撇嘴道:“钥匙在殿下那呀。”
沈子清抽了抽嘴角,“我都失忆了,哪知道钥匙啊。”
“这可怎么办。”千草对着锁叹气,“只能找锁匠来开锁了。”
“……”沈子清愣了愣,想到了什么。他指着锁说,“钥匙在我这,就是说即便有人来送饭,里面的人也吃不了。”想到这,沈子清心一颤,自己在柳生那呆了大半天呐。
就在二人沉默间,头顶传来说话声:“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沈子清抬头看去,正巧有风过来,卷起几片竹叶吹过那人衣摆与长长的束发。
那人半跪在院门顶上,单手撑在脚边,眼睫低垂,神情冷淡看向下方。
“大公子。”千草挥手道:“你晓得昨晚的事吗?”
郭肖跳下来道:“我不曾离开这里半步,周边更是少有人来,哪知昨晚的事。”
千草点点头:“昨晚有贼人侵入太子室内下毒,不知道下了哪种狠毒,竟让太子忘了许多事!”
郭肖看向沈子清的眼神貌似在说:是吗?很明明很健康的样子。
沈子清从方才震惊中回过神,解释说:“没这么严重。”心里哀嚎:天呐,要不要把毒是他自己放的事情再说一遍?感觉没人信呐。之前他们吵过架,闹得蛮难看的。不,应该是沈子清单方面把话说的很绝,不管是坦白毒是自己放的还是向郭肖道歉都很难开口。
“那个……”沈子清尝试开口。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郭肖没搭理他,直接跟千草说话。
沈子清心里默默流泪:沈子清你给我留了什么烂摊子啊。
千草道:“殿下找不到钥匙,我们打不开锁。”
毕竟沈子清只能在见到实物的前提下才能记起与其相关的事情。钥匙他一直没看到,自然不知道放哪了。
郭肖再次看了眼沈子清。
沈子清心里头接着一颤,即刻将脸部绷紧,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讨好的笑容。
“让开。”郭肖折了根细些的竹枝到锁前半跪下,捣弄几下,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锁打开了。
千草拍拍手道:“太好了,这下大公子又能自由进出了。”他似乎默认太子撤销了对大公子的软禁。
郭肖将锁递到沈子清跟前,直视他的眼睛:“殿下打算换什么锁。”
对方眼睛深处的那份冷意让沈子清忽然不爽快,他拿起锁扔了出去:“不锁了,一切照旧。”
郭肖看着他:“照旧是什么意思。”
“还想我说的多清楚。”沈子清转身离去,不打算留给郭肖任何反问的时间。
千草匆匆说了句:“殿下担心大公子没吃饭呢。”便笑着跟上沈子清离去。
沈子清快步走出一段距离后猝然停下,他摸着心砰砰跳的位置,不知为何有种心慌慌的感觉。
千草猝不及防撞上,揉揉鼻子问:“殿下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
沈子清沉默了会,问:“什么时候吃晚饭。”
千草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与地上的倒影,道:“还有一个时辰。”
沈子清道:“提前吃,晚上我准备早点睡。”
“好嘞,我去叫厨房准备。”千草说着走远了。
沈子清又摸了摸左胸口,心跳仍然很快,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慌些什么。他边走边想自己死后莫名其妙到了这里,要是再试一次,是不是可以……
一念之间天上翻起滚滚响雷,紧而劈下一道闪电。沈子清人一顿,看向天空。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怎么想都跟雷电不搭。
他不敢再做多想,灰溜溜回到正屋。
晚饭吃完再是洗漱,一顿折腾完沈子清终于躺上床,估计是累着了,他现在对其他的事情和东西没有半点好奇心,只想睡觉。
很快他便进入梦境。梦中白茫茫一片,云中出来个老头,瞧着十分精神。那老头一出来,沈子清还未张口询问,对方便举起手中的木棍作势要打他。
也确实打了,沈子清挨了两棍打,蹲在地上直哎呦。
老头连敲两下木棍,指着沈子清骂道:“狗东西不晓得留个心眼,什么愿都许,那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么快就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沈子清听的好懵,老头依旧在吹胡子瞪眼,气哼哼甩动手里的木棍道:“真会给我添麻烦。要不是你早逝的父母托我多照应你,我才懒得管你。记住喽,许下的愿望不还愿是不行的,次数多了会耗尽运气,运差了偏了,八字再好都没用。之前在梦里提醒你多少遍了。”
听老头说了那么多,沈子清越听越迷糊,“你是谁?什么梦不梦的,你认识我爸妈?他们在哪?”
“愚钝!”老头再次敲了下木棍,“我是你太爷爷”
老头生了会闷气转回来继续说:“你父母已经死了,不必惦记他们。”
沈子清执意追问:“你是我太爷爷,你能在我面前,那我爸妈呢,我能看看他们吗?”
老头瞪着他说:“你父母早投胎去了,跟我不在一个地方,你是见不着他们的。”
“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梦里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沈子清的心思很快转到另一件事上。
“真是愚钝,愚才。”老头晃晃脑袋,“即使你运变差了,但命不该绝。可躯身已毁,我只能重新为你找副身子。恰好这副身体的主人自尽而亡,躯身完整,我便把你的魂魄搬到这来。以后可别乱折腾了,现在不好找空壳子。”
什么运变差,不该死……这些沈子清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能换一个吗?可以不用这么富裕,只要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缠身就好了。”
老头一眼瞪过去,袖子翻飞一下将沈子清甩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沈子清未回过神,人已经飞出由白云包围的白色空间,不断向下坠落。
坠落时的恐惧不断刺激沈子清的大脑,他猛的一震,再睁眼时映入眼中的是室内的床顶。
屋外很亮堂,沈子清唤来千草问:“我睡了多久。”
千草掰掰手指:“十六个时辰。”说着从自己屋中提出一个小食盒,“正好,殿下快把药喝咯,一路端过来,这会没那么烫了。”
喝过药吃过饭,沈子清在院中边踱步边剔牙,走到院门口时稍稍探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护卫长。
“殿下我来看你了,还带了好些菜。”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个同千草差不多高的少年,脸比千草更圆润些,笑起来神似年画上的娃娃。他手里提了个同他小腿一样高的大食盒,跑进来直奔到沈子清跟前。
很多与面前少年相关的画面瞬间涌出,沈子清扶住脑袋,一时站不稳晃了晃。
余姚是原先的沈子清半路捡回来的,是个武功极高的小孩。因是第三个被带回府邸的关系,府里人都称余姚为三公子。加上有个十分好吃的特性,被安置在离厨房最近的院里。
千草赶忙扶住沈子清,对进来的余姚道:“殿下没好全呢,别惊着殿下。”
余姚连忙点点头,看看沈子清又看看手中的食盒,欲言又止。
千草问他:“你带什么来了。”
余姚挪开第一层食盒的盖子:“我怕殿下没胃口,从外头酒楼带来些好吃的菜。”他最后提了句,“知道殿下整在恢复身子,没挑油腻的菜。”
食盒刚放到桌上,余姚迫不及待向沈子清展示自己挑选的菜,边介绍边忍不住咽口水。
沈子清才吃过饭,这会吃不下什么,看着满桌的菜,对上余姚期待的眼神,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你吃过了没?”沈子清问道。
余姚嘿嘿笑道:“还没。”
沈子清看桌上没有米饭,便对千草道:“去拿些米饭来,再带三个碗,六双筷子,我们一块吃。”
“啊。”千草挠挠头,很快意会太子的意思,跑去厨房拿来三口碗,六双筷子和小桶米饭。
入座后千草掩不住的高兴,他往碗里夹了点青菜,说道:“没想到还能跟殿下坐一桌吃饭。”
沈子清道:“以后一块吃。”
千草嘴里含着米饭直摇头,“不行不行,哪天让人见是要说的。”
沈子清不以为意,自己吃几口菜,往余姚和千草碗里夹几筷肉过去。余姚饿坏了,没注意沈子清吃的少,自己往嘴里猛猛扒饭扒菜,吃的嘴巴油渍渍。
沈子清和千草相视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余姚这才停下来,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抽空说:“你们干嘛看我笑呀。”
“可把你饿坏了。”千草笑哈哈的说。
余姚笑了笑,继续把脸埋进饭碗里。
临走时,余姚道:“殿下明天要是还吃这家跟我说,我再去带。”说着提起手里的食盒示意。
“味道很不错。”沈子清摸摸下巴,“是哪家的菜,明天我出去走走,直接去店里吃。”
余姚道:“是丰起街的全德楼,他家卤味最最最好吃啦!”
待人走后,千草道:“殿下明日还有出去?”
“是啊。”沈子清双手背在身后,打算后面几日多出去走走。
千草几乎有话要说,犹豫半会,在沈子清回屋坐下后说:“殿下不准备去宫里?”
“去干嘛。”沈子清随手翻看手边的书,密集的文字看的他眼睛打圈,很快合上,随手放边上。
“你忘了太后说的话了。”千草小心翼翼提起。
沈子清一顿,睡了一觉,他真把这件事忘了。
太后那边……沈子清不清楚他跟太后关系如何。不过奇怪,允许太子搬出宫住这件事里没有其他人参与吗?此事先放放。
若是去见太后,他该如何做掩饰。沈子清心里犯难。太子原本性格阴郁,喜欢一个人待着,不爱与人讲话。中毒后性情大变,不仅变得爱跟人聊天,还爱笑了。余姚一心扑在吃饭时还未察觉,郭肖前不久与他吵过架,加上那时沈子清自己莫名烦躁,郭肖暂且没看出不同,但千草和柳生陪了他一天,真真切切看出他的不同,只是两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闭口不提。
苦恼半日,沈子清想的脑袋发紧,烦恼程度不亚于写年终报告和项目方案。
千草安静了半日再次开口,“下午其他公子要来探望殿下,要见吗?”
沈子清按着太阳穴长叹口气,摆摆手道,“先不见,我要想想怎么跟太后说。”
“那明日……”
沈子清一掌拍在扶手上道:“肯定是要出门啊。”多点时间,能多想点方案。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梳理思绪,这会时间到过的很快,没多久外头天暗了许多,沈子清到屋外正打算抬头望天,身边猝然落下一影子。
“啊啊啊啊!”沈子清连退三四步,跟个横着跑的螃蟹一样。
这一惊叫,引来不少人,先是在屋内打理的千草,而后是院外冲进来的护卫长与多名护卫。
火把照亮了院内,沈子清可算看清那道落下的影子。
“吓我一跳!”沈子清抚了抚心口,对进来的众人道,“没事没事,是我的私人保镖。”
明亮的院子重新变得昏暗。
沈子清过去拍拍郭肖肩膀,边进屋边道:“下回不要突然出现,容易吓到人。”
郭肖盯着他看,“殿下不问我去干嘛了吗?”
沈子清回头,思索了几秒道:“你去干嘛了。”
郭肖微眯起眼,这时屋内亮了起来,照亮了郭肖的脸庞,原来是千草添了些烛火。
游离的目光从屋内转回到那张略显虚弱的脸庞,郭肖稍稍颔首:“我在府内府外调查了一遍。”
“噢……”沈子清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不过要调查这么久吗?沈子清心里想着,嘴上却没问。双手背在身后,随口问道,“有查出什么吗?”他心里清楚,不可能查出什么东西,护卫长那边也同样不可能查出什么结果。沈子清即是受害者,也是杀死自己的凶手。
“没有。”郭肖如实回答。
“算啦。”沈子清长叹口气。千草退出房间,经过他身后回到自己的小屋。
沈子清赶紧进屋,转身后立马皱紧五官,两只手捏成拳头,心里头紧张的很。他理不清为何会有这股甩不掉的紧张感,勉强解释为郭肖是太子身边接触时间最长最深的人之一,即便有失忆这一借口,沈子清也不敢太展露太多周源本身的性格。
去见太后前,沈子清需要借用郭肖试探一下。
屋内两人均不作言语,沈子清把玩几下小巧的茶具,而后放回原处,对站在一角的郭肖道:“好冷淡,还在为我们吵架的事情生气?”
郭肖道:“我只是殿下身边的寻常侍卫,一个奴才怎么可以对主子生气。”
沈子清想了想,直言道:“但我看你对我的态度不像从前,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假扮的。毕竟一晚的时间,性格就变了这么多。”
郭肖并没迟疑,很快回复道:“应该没人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法作尝试。”
沈子清道:“即不怀疑我是假扮的,也不对我生气,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郭肖像是没法了,走到沈子清边上道:“殿下还有心思在这绕圈子。矮奴刺杀加上前日有人下毒,你是一点也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沈子清嘴快道:“这不有你在。”
郭肖无奈:“你不是撤了我侍卫的身份。”
“都说了照旧啊。”沈子清敲敲桌子,“你还是我的随身侍卫。”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我要去街上逛逛。”
郭肖不语,脸上只有无奈二字。
沈子清两手叉腰来到床边,回身道:“你平时睡哪?”
郭肖道:“晚上我会守在外面,不睡。”
沈子清诧异:“白天也不睡吗?”记忆里郭肖白天也陪在沈子清身边。
郭肖点点头。
沈子清道:“熬夜太久要猝死的,你晚上……”他想了想,院里好像没有其他适合人睡的地方了。
他看了遍屋内布局,有张榻可以躺人,不过只适合临时躺一下,不适合久睡了。
“算了,今晚你先跟我睡一床,明天换张好睡的榻。”沈子清想好后,脱了衣服,自然而然爬进床里头,再拍拍床外面,对站着一动不动的郭肖道。“来啊,睡一晚又没事。”不知不觉周源自身的性格又冒出来了。
“不了。”郭肖撇开头,“今晚我守夜。”
沈子清道:“外头已经有护卫巡夜了。”他催促着,“快,我困了。”又不得不加一句,“这是命令。”
最后郭肖拗不过他,本想直接夺门而出。沈子清吼住他。原本是愧疚心作祟,现在只剩莫名的执拗。
郭肖回头过无奈看着沈子清:“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突然有个想法从沈子清脑中冒出,他道:“大公子身份也是我安排给你的。你不该听我的话,陪我睡一夜么。”此话一脱口,沈子清顿感气氛微妙。天呐,他说的啥话,怎么像是在搞同性恋。
“好了好了,就普普通通睡一觉,又不做什么。”沈子清心虚的紧,越解释越不妙。
郭肖从震惊中回过神,默默走过去,摘下腰间长剑放在床头,直接和衣躺下。
沈子清丢给他一半被子,自己翻过身面朝里头。此时他不敢再多言,再说下去可能真的要尴尬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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