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字之差的哥哥

清早醒来,沈子清一人怀抱被子愣了半天,随后慢悠悠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不知道自己昨晚睡相有多差,有种出人意料的坦荡感。那会月亮快与天色融为一体,郭肖缩在床边对着透白的窗户思索良久,起身探了探,确保沈子清还在熟睡,于是带上自己的剑,悄悄出了房间。
清晨温度适宜,沈子清起来后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发起呆来。换做他没死时,这会已经在公司打完卡,准备下楼买早餐呢,接着回去悠闲地吃早饭,借此功夫摸会鱼,等快午饭的时候再摆出忙碌的样子,忙着忙着忙到厕所里开始纠结点外卖。
“……诶……”他颓然叹出口气,对院子里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又是一口愁叹。这里没有他想要的手机电脑游戏和互联网,对于习惯现代便利生活的他来说,这里是真的有点无聊。跟人聊天?府里的九位公子确实是沈子清的熟人,可不是周源的熟人啊,光有沈子清的记忆有何用,他又不是自来熟的性子。
琴棋书画?呵,他周源五音不全,不爱下棋,看书犯困,绘画天赋更是零诶……这样想来,沈子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废诶,当时他是怎么毕业的?怎么找到工作的。
周源就是这样,一闲下来就爱想东想西。
“诶!”他突然想起来,郭肖呢?早上起来没见着人。
“殿下该喝药了。”千草提了个小食盒过来,打断沈子清乱七八糟的想法。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沈子清心里想着,接过药汤憋住一口气全部喝下。把碗递回给千草,他呼了口大气问道:“郭肖呢。”
“啊?”千草收回碗放回食盒,左看右看道:“大公子应该跟着殿下的呀。”
沈子清道:“嗯?他昨晚跟我一块睡的,今早起来没见好人。”
千草偏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莫不是大公子不好意思啦。”
不好意思?沈子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千草的笑意内含猥琐,一手指戳在千草额头上骂道:“小崽子想什么呢!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难道不正常吗……呸!很正常好吗!”他全然不知自己耳廓红的不行。
千草顾不上额头的酸痛,捂嘴偷笑道:“大公子不就在这。”
不知郭肖何时站在沈子清侧后方,脸上是与他相同的讪讪。
千草静悄悄退出院子。沈子清一时囧的很,忽然想起自己还要出去逛街,他迅速指了下院门:“正好,我刚把药喝完,这会可以去街上逛逛。”
郭肖没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沈子清等的手心冒汗,犹豫要不要开口打断这场尴尬的沉默。
“嗯,我叫廖叔备马车。”郭肖终于说话了。
沈子清道:“这里离街上很远?我还想着慢慢逛过去。”
郭肖道:“要一炷多半香的时间。”
这么远……沈子清当即作罢:“算了算了还是坐马车好了。”
太子府修建在皇城内,离皇宫近,若去外面的街头走走看看必须得坐马车,不然等走到他想吃的全德楼,脚底板都变平喽。
马车咿咿呀呀行驶在街道上,出来前护卫长提出护送,沈子清一口回绝。
一路上沈子清办撩起帘子向外张望,朦胧的记忆逐渐清晰。
马车外街道干净宽敞,两侧店肆林立,招幌牌匾各有各样,小摊物件玲琅满目,货郎花娘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叫卖声混在在人群中,混在路岐人的弹唱声中,乍一听热闹非凡。
马车占了街道中央,路人纷纷避让。宝车华贵,众多人瞩目。
沈子清惊讪讪放下帘子,感叹有钱人出门真不一样,他一个人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内。车内铺有软垫,边上摆有矮桌,上面备有小食与浓茶,矮桌旁搭了配套的矮柜,里头塞有几本打发时间用的书和棋盘。若是困了,直接从边上拉来个软枕就能眯一会。
舒适,太舒适了。
卧了一会,沈子清撩开车帘问郭肖:“不进来坐着?”其实刚出门那会他问过一回,那时出与礼貌,这会是无聊了,再来问一遍。
府中各公子是太子或救或买回去的,太子允许各位公子能与其同吃同乘。郭肖虽定为大公子,但侍卫的身份不曾改变,他不会僭越半步的。除非太子强求。
见郭肖拒绝,沈子清又问:“还有多久到。”
车夫回道:“再拐两个弯就能到。很快的。”
沈子清有了个主意,让车夫停车,叫郭肖下车,自己也跳了下来,脸上带笑:“正正好,可以慢慢逛过去。”
郭肖自然不会拒绝,他让车夫先行一步。
沈子清一路走下来,眼睛左看右看,遇到新奇的便忍不住站住,捧起那物细细的瞧。看了好几个摊子,在沈子清不知道第几次放下手里的物件时,郭肖问小贩:“多少。”
小贩拉长声调道:“湘妃玉骨扇——三两一把。”接着便夸贵人好眼光,此扇扇骨制作精良,上头的题字是某地方秀才亲笔写上去的。
三两?在沈子清还在心里换算人民币时郭肖已经给出钱把扇子交到他面前。
沈子清愣了下,接过扇子在身上摸了摸,除了腰间的香囊,什么都没带。沈子清打开扇子看了两面,合上后说:“那个钱,到时候还你。”
郭肖没想到太子会这样说,直言道:“这是殿下的钱。”
“我的钱呀。”沈子清扯了扯嘴角,扇子在另一只手心敲打,“哦……昂,差点忘了。”
郭肖又提道:“是临出门前千草送来荷包。”
沈子清连点两下脑袋:“嗯嗯,千草果然是个细心的孩子。”他干笑两声,向前走去,“啊呀,肚子好饿呀,全德楼是不是快到了。”
郭肖跟在后头道:“快了。”
当他们经过另一处小摊时,几缕烟气直朝周旁的人扑来,紧接着沈子清闻到一股鲜味。一下忘了刚才的事情,凑到飘出白烟的大锅前,只见滚滚沸水中数十来只薄皮透亮的馄饨起起伏伏。
热气滚在沈子清脸上,他觉得有些闷热,边用扇子扇风边问:“老板这包的是什么馅。”
小贩用勺子在锅中搅了两下子,舀上来一勺汤倒在碗中,边回答:“包的是猪肉,混了些鱼肉和小虾。”
沈子清嗅了嗅:“闻着好香。”
小贩笑呵呵道:“碗里另外加了猪油,又鲜又香,要不要来碗尝尝。”
“可惜可惜,我已经定好去别的地方吃饭。”沈子清才想起自己是要去全德楼吃午饭的呀,怎么跑别人馄饨摊前不买又问。难为情道:“等我下次来尝尝。”
小贩不恼反笑,许诺沈子清下次来多给他几只馄饨。沈子清心想这么好,又乐呵的跟人寒暄了几句才走。
手里扇子摇晃着,连带沈子清自己也一摇一摆起来,对郭肖道:“外头又热闹又好玩,以后常出来走走也不错。”
郭肖随口应着,在沈子清没注意到的角度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将这位太子殿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没走多远,郭肖在一家酒楼下驻足,仰起头来,抿住唇。
沈子清折返回来,目光在郭肖脸庞与酒楼的飞来椅子之间来回游走,诶了声后道:“看什么呢?”他瞧楼上也没人。
郭肖含糊应道:“没什么。”
不一会两人到全德楼,车夫过来说已经把沈子清之前想吃的菜点好了。
等入座后,沈子清环顾店内,除了他这一桌坐了人,其他都是空位。“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沈子清轻声问。他记得柳生叮嘱过千草巳时去取药,自己喝完药出来坐了会马车又下车自己走了会,应该没超午时。
郭肖的回答正是午时,沈子清没有记错。
既然是午时,为何店里就他一桌客人吃饭?难不成是有什么他不知的隐情?想起余姚带回来的全德楼菜肴甘旨肥浓,味道上肯定没问题。
沈子清把可能造成酒楼无人就餐的情况猜了个遍,眼神左瞟瞟右探探,半张脸藏在扇子后面,跟个心虚的贼一样。
郭肖看不过去,问他:“殿下是有不适?”
沈子清愣了下:“没有。”
郭肖再问:“那为何一直在主顾右盼。”
沈子清吃一惊,脸上不断扇扇子,扇的额前两缕长发飘忽不定。“很明显吗?”
郭肖微微颔首。
沈子清快速看了眼左右,身子偏斜过去贴近郭肖道:“我是看大中午的,店里除了我们这桌都没其他人。”他看着郭肖的眼睛,压低音量,“不觉得奇怪吗?”
郭肖思索后道:“殿下有疑虑的话,我找个时机去查看一下。”
“不用不用。”身边没个眼熟的人,沈子清没办法安心,至于全德楼这一让人存疑的点暂且先不想了。
菜上的很快,菜品都是按照余姚推荐来点的。其中卤味是余姚最最最推荐的,也是全德楼的特色。他们的卤肉主要是牛肉和鸭肉。牛肉带筋,肉质紧实酥软却不失嚼劲。鸭肉肉质软嫩,带皮却不油腻。骨头在嘴里轻轻咬碎,口腔稍稍用力就能吸走骨头里凝固的汤料,混合着唾液一块咽下。
将肉的两面均匀沾上特调酱汁,咸鲜的汁水浸入每一处肉缝中,入口便能品尝到鲜美,而回味带着一丝丝的甘甜。第二口混合温热的米饭一块送入口中咀嚼,大米的香气混杂着卤肉的味道,一热一凉,带来不同的口感。
沈子清完全将疑虑抛之脑后,敞开了吃,吃完后心满意足用签子剃牙,等郭肖结完帐。
出了全德楼,沈子清还想去其他地方逛逛,郭肖拦住他,劝他回府为好。沈子清不想这么快回去,还有那么多小摊店肆等他去逛。
郭肖劝说他回去的原因很简单,街上热闹也意味着人多眼杂,加上沈子清身份特殊,若是人群中有太后的人,难说那人会不会去跟太后讲些什么。
听到这些,沈子清兴致全无,面色暗了不少,撇着脖子闷闷道:“回了。”
车夫撩起车帘,拿起马鞭。郭肖确认四周没什么情况,坐上右位叮嘱车夫走人少的道。
车轱辘咯吱咯吱送沈子清回到太子府,刚下马车,管家迎上来说二皇子和四皇子来探望,此时正在堂屋坐着。
“嗯?”沈子清蹙了下眉头,管家补充了一句说二皇子和四皇子外出正好经过。
沈子清看向郭肖,对方同样微微皱着眉头,眼帘微垂看向地面,在思索着什么。
沈子清清清嗓子,郭肖抬眸看他,却不说话。所有人都在等沈子清开口。
“在堂屋对吧。”沈子清闷头进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转眼来到堂屋,沈子清做足心理准备才踏过门槛。一入门内瞬间恍神,等待眼前烟雾散去,视线清晰后一名华服玉面青年站在沈子清对面。
青年样貌俊美,一身锦衣更是衬的他气宇轩昂矜贵从容,除了个子偏矮以外——这是沈子清对沈月清的第一印象。
沈月清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睛弯弯的,眼眸亮闪闪的很吸引人。“听说有贼人在你屋中下狠毒,害得八弟患上遗忘症。”沈月清上下打量沈子清一番,随后视线挪到郭肖身上,但很快移开,接着道,“光是这样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二皇子能知道这个消息,沈子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讨厌的护卫长。
当下脑子转的飞快:“哈,什么遗忘症,只是脑子被熏晕,一时分不清左右,记不起事罢了。二哥不要听人乱说。”
沈月清呵呵笑了笑,“站着说不方便,我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会天吧。你跟四弟也很久没见了吧。”
沈子清这会才注意到二皇子身后还站了一人。对了,管家说过二皇子与四皇子一块来的。沈子清迅速乜了眼四皇子,这人存在感也太低了吧。
沈月清抿下一口茶道:“也不能全怪别人乱传。自从太后知道八弟府里收留不少来路不明的人之后,天天都在担心你呀。这次下毒一事,你可要好好查查,搞不定是……”他没把剩下的话说完,“怕八弟不高兴,话便说到这了,希望八弟重视些。”
沈子清回笑道:“二哥多虑了,他们虽然来历复杂,但确实不是什么坏人。”
沈月清一手执杯,含笑摇摇头:“你也太单纯了,收留了这些人可知外头是怎么说你的吗?”
沈子清道:“都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事应该管管那些造谣的人才对。”
沈月清神色微妙,放下茶杯舒颜笑道:“没想到八弟看的这么开,要是我可能要被那些人讲羞愤了,只想搬回皇宫。”
沈子清道:“好不容易搬出来了,哪有再搬回去的道理呢。”
“也是,八弟当时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太后同意你搬出宫的。”沈月清起身道,“既然八弟无恙,我也不多做打搅了。你记得找个时间回去见见太后,好让她老人家先安心。”
“我正想着明天进宫呢。”沈子清说完,将人送出堂屋。沈月清在此让他不要再送,让下人引他们出府。
待二皇子和四皇子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沈子清对站在一旁的管家道:“廖叔怎么了,我看你一直有话要说。”
管家道:“还有一事,少傅托人来问殿下近日状况,问何时能继续授课。”
沈子清抚了抚额头,才发觉自己脸上发了一层薄汗。他道:“再过几日。明天我要进宫,之后休息三日。”
“三日过久了。”郭肖终于开口,“少傅授课是紧要的事,不得拖延太久。”
“不行,必须三日。”沈子清不容郭肖再说。三日他都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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