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了?”从进门到现在,池晏第一次冷下脸色,沉声质问:
“当初是你答应的求婚,现在告诉我你后悔了?付冬霜,既然忍不了我,为什么还要嫁……”
怪她冷淡,怪她流产,现在还怪她承受不住自己的选择?
婚姻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她作出了最大的让步,可他呢?
积年累月的委屈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付冬霜提高声音:
“因为我图你家产啊!”
她快速揩去眼角隐隐的泪光,稳住自己的声线:
“池总不是觉得我用流产是有预谋吗?不是觉得我用子安来换了你池家一个付总吗?”
“没错,我嫁给你就是图你家产啊!”
子安是两人流产的孩子。
他曾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嘲讽的目光中,池晏几乎节节败退。
他试图用权衡项目利弊的理性,来分析曾经亲密无间的妻子。
他似乎就要窥见她到此为止的意思,但池家掌权人的骄傲告诉池晏:
付冬霜不会离开他。
她的一切精明算计,都是池晏教给她的。
离开他庇护的付冬霜,只是只脱离付室的雏鸟。
等她碰了壁,真正了解外界的残酷,自然会跌跌撞撞地回来——
回到他的身边。
池晏松开紧握的拳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倨傲。
“打人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他施舍似的扔下这句话,拉远两人的距离:
“玩够了就回来,公司事多,等不了你太久。”
付冬霜几乎要被他话里的笃定气笑。
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冷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关上门。
……
秦家,日上三竿,秦母闯入秦落音的房间:
“快起来,你阿姨那边有好消息了。”
“妈?能有什么好消息,”
听说池晏半夜跑去找付冬霜,秦落音一夜没睡好。
这会被秦母突袭,表情更是不快:
“阿晏今早说,北延要团队签字才能给我,让我先挑其他项目。”
“什么?不是说负责人已经改成你了吗?阿晏这是打算反悔?”
秦母不满地翻了翻手机,发现晏冬的官博还停留在上个月:
“他不会被那个贱人吹枕头风了吧?”
见女儿不说话,秦母脸色愈发阴沉:
“怎么不说话?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不过一个坐过台的女人?!”
秦落音惊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坐、坐台?”
“我也没想到,高中生还是最单纯的年纪,她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跑去当小姐,”
看着女儿被恶心到的表情,秦母冷哼:
“你爸爸说的没错,这些穷人没有自尊的,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是池母那边传来的消息。
在怀疑付冬霜的当天晚上,她就联络了人,去找付冬霜曾经的同学。
动静很大,甚至惊动了付冬霜高中学校的校长。
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声称自己遭受了付冬霜长达三年的校园霸凌。
不仅如此,对方还留有付冬霜高中在酒吧坐台的证据。
秦落音立刻来了精神。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把人带过来对证呢?”
最好带着照片,和付冬霜的恩客……
“不行,她不肯过来,怕被付冬霜发现,”秦母鄙夷道:
“这个软骨头,得我们亲自去会会了。”
“去就去,这么大的好事,怎么能不亲自到场呢?”
秦落音刚刚还下垂的唇角,此刻微微勾起,眼中透露出毫无掩饰的恶意:
“我会非常、非常期待,阿晏知道这些真相的反应。”
“就是这里了?”
秦落音捂住口鼻,对面前长满青苔的自建房楼梯嫌弃不已:
“妈,你找的人靠谱吗?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她边说,边抬腿踢了踢身后的张总助,示意对方帮自己套上鞋套。
秦母看着半跪在地上帮女儿套完鞋的张总助,也施施然将脚伸到对方面前:
“傻丫头,你该觉得高兴,越是这种贫民窟的人,才越证明那女人陪酒的真实性。”
她们联系上的人,不仅是付冬霜的高中同学,还是她的邻居。
所以在秦母严重,联系人的情况,就代表了付冬霜的情况。
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才是最正常的,不是么?
随脚踢开几根碍脚的烟头,母女两一前一后,敲响了目的地的房门。
“快请进、快请进。”
来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只看了门外几人一眼,便拘谨地弓起腰。
“有什么证据、经历,就赶紧长话短说,”
秦落音开门见山,没搭理对方铺好的沙发,而是坐到张总助展开的折叠椅子上:
“如果害我们白跑一趟,你也知道后果的吧?”
“知道、知道,”
女人立刻堆起笑脸,拉出身后的女儿:“这是我家小莲,和付冬霜以前是闺蜜。”
“她的为人啊,没有比我家小莲更清楚的了,从高一进来就喜欢搔首弄姿。”
“是吗?”
秦落音挑眉,挑剔地看向女生:
“付冬霜这么喜欢攀高枝的人,会看得上你来做她朋友?”
话里话外的瞧不起,似乎触发了女生的应激反应。
她猛地抬起头,拨开遮住自己半边脸的头发。
“因为她想用我来衬托她!”
在发丝的掩盖下,一条长长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指着脸上丑陋的疤痕,语气中透出对付冬霜的恨意:
“我脸上的这条疤,就是拜她所赐!”
秦落音眯起眼睛看着对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可信度。
片刻后,她才极为勉强的点头:
“如果是真的,我们倒是可以帮你报报仇。”
“放心,我们之后会帮你打码。”
秦落音说完,示意张总助拿出录像机,开始进行一问一答的拍摄:
“她对你的伤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高一,因为我和她喜欢上同一个人,被她发现了……”
“她对你做过什么?”
——“她会让她的追求者们,在放学之后拦住我,有时候是辱骂警告,有时候是殴打,”
小莲说着撩起袖子,露出自己身上的疤痕。
——“这是他们用烟头烫的,这个是当时用棒球棍打的,导致我骨折,缝了好几针,还有这里……”
她对着镜头,开始一一介绍起来自己伤疤。
听到最后,秦落音捧住她的脸,眼里的表情似乎是心疼和惋惜:
“辛苦了,这么严重的暴力,居然只是因为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其实,我怀疑还有其他原因,有一次国庆放假,我撞见过她被男人搂着出入酒吧。”
——“班上一半的男生,都是她的恩客,所以才会那么围护她。”
秦落音抬起头,眼神闪烁着。
从这里开始,才是她真正想听到的内容。
……
池晏并没有在H市停留太久。
付冬霜走后堆积还了不少事务,都在等着他处理。
顺道解决了几个H市的考察后,第二天中午,池晏就启程回京。
他坐在付冬霜平常的办公室内接手文件,窗外是蒙蒙亮的天色。
窗内,是玻璃倒映出的、他身后空荡的墙壁。
那里本该挂着两人的结婚照,此刻却空空如也。
付冬霜走时,居然将照片也一并带走了。
——池晏是这样以为的。
但只要他稍微留心,就能在垃圾桶里找到撕毁的婚纱照。
“池总,北延的招标文件,请您签字。”
张总助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
池晏侧首,瞥见张总助将合同轻放在桌角,余光便不自觉悬在负责人签名栏的“付冬霜”三字上。
改回来了。
项目负责人的名字。
他一句话的事,项目组却要连夜加班,将所以涉及北延的文件,从“秦落音”改回“付冬霜”。
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这让张总助对付冬霜的怨气和鄙夷,再上了一个新台阶:
一个真正想要离职的人,会在意这个负责人的名头吗?
不会。
之所以闹着逼池总再把负责人改回来,说到底还是在意那点钱罢了。
想到这,张总助对自家BOSS的同情加深了。
娶到这样机关算尽的女人,谁说不是家门不幸呢?
单纯出于男人的感同身受,他忍不住多嘴建议:
“池总,夫人已经找到新公司就职,您看……我们这边需要启用竞业协议吗?”
这是老公司为了防止离职后的员工泄密而签订的协议。
“不用,”
池晏想也没想,手上在抽屉里翻找能写字的笔,却意外从深处摸到褪色的孕检单。
B超影像右下角有付冬霜的字迹:【子安,三月份】
卡在上面的钢笔,还保留着开盖的模样。
是啊,和付冬霜闹到了现在,他差点都要忘了,这一切争吵的起源,都只是因为这个孩子。
池晏突然想起结求婚那日,付冬霜用这杆笔在股权转让书签名的模样。
她手指上还沾着点按手印用的红色印泥,轻轻压在他西装袖口,盖出一枚朱砂痣:
“顾先生,现在反悔要赔违约金哦。”
他当时是如何回应的呢?
似乎只是将戒指缓缓推入她的手指,将她握紧,再握紧。
他们有过无比相爱的时光,可最后都因为付冬霜的冷漠,将他一再推远。